狼镝(125)
贺兰砜低头亲他眉角和眼皮,声音急冲冲的,蛮不讲理:“不够。”
树下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嘭——松树顿时晃了晃,帐子顶上落下一片灰尘。
贺兰砜一下把靳岄揽在怀中。靳岄吓得不轻,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又是紧张,又觉得好笑。脸上潮红之色尚未褪去,眼里都掠进了诧异,问:“谁?”
几乎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模糊的嘶哑低吼。
贺兰砜心头一震,抓起身边擒月弓:“是熊。”
夏季,蝴蝶飞舞的轨迹能提示熊的路径。贺兰砜选择在此烤兔子前已查看过周围,附近只有寥寥几只蝴蝶,这意味着此处并非熊时常出没之地。但现在看来,是肉类烘烤的香气吸引了它。贺兰砜从帐子中探出头,果然见到一头壮硕黑熊在树下徘徊。
那熊四爪着地,走得一瘸一拐,贺兰砜定睛一看,发现它有一只熊掌受了重伤,腐烂败坏,只能蜷着,不敢着地。他登时想起冬天猎熊队曾在附近的大松林里头遇到两头熊。当时他与阿苦剌合理击毙一头,另一头被阿苦剌一箭射穿熊掌,逃了。
这头旧相识显然闻到了人肉的气味,急躁不安地撞着这棵松树。幸好松树魁梧结实,黑熊前爪受伤,不便攀爬,它才没有靠近。
靳岄理好自己衣裳,也探头去看了几眼,很镇定地说:“这是个教训。”
贺兰砜拉弓搭箭,黑色的高辛箭箭尖遥遥指着黑熊脑袋:“什么教训?”
靳岄:“别在树上搞那些事情。”
贺兰砜也不瞥他,嘴角一勾,回味着低笑:“我就喜欢在树上。”
松弦,黑箭激射,黑熊在险而又险的瞬间偏了偏头,但高辛箭轻巧、中空,速度奇快,嗤一声扎入它耳朵,几乎彻底完全没入熊头。黑熊晃了两晃,砰地倒地,不动弹了。
“继续。”贺兰砜一手收弓,一手揽着靳岄,“差点把我吓没了。”
靳岄拧他下巴,让他看帐子中央。帐子顶上空洞那鸟巢整个掉了下来,里头两颗小蛋都破了,汩汩淌出蛋黄蛋清,十分可怜。
贺兰砜:“……”
靳岄:“走吧!”
贺兰砜满心不甘,靳岄当先下树,把手笼在袖子里抬头瞅他。贺兰砜外袍系在腰间,露出少年人精壮的手臂,双手攀着帐子地板的木块,纵身一跃,稳稳落在靳岄身边。他像一头刚刚成长起来的野兽,每一个动作都蕴含力量,腰间冗赘的袍子愈发衬得腰细腿长,肩膀结实。
他捧着靳岄的脸亲吻:“树上多有趣。”
靳岄躲着他的吻:“疯子。”
贺兰砜乐了:“你偏喜欢我这样的疯子。”
他揽着靳岄的腰,把他紧紧按在身前,腰腿贴在一起,故意蹭他余热未消的地方。靳岄从方才意乱情迷的气氛里脱身,又变成了端整的正经人:“离远点儿,别蹭我。”
贺兰砜笑得特别开心:“哎呀。”
他叹完一声,认认真真低头亲靳岄:“真想娶你。娶了就放毡帐里,天天同你睡觉,不骑马也不放羊了,白天睡到晚上,晚上睡到……”
靳岄拧他面颊:“你这坏嘴巴要用针线对付,缝紧了,再也说不出混话来。”
贺兰砜舔舔嘴唇,鼻尖碰碰靳岄的鼻子:“可你不舍得。”
靳岄拧得更狠,他大笑着放开靳岄,转身吹了声呼哨,飞霄与踏云方才跑远了,现在才得儿得儿奔回来。兔子肉烤得一半生一半焦,贺兰砜耐心等待火堆熄灭,回头看靳岄,发现他正在树下察看那黑熊的尸体。
“见过这么大的熊么?”他高声问。
“没有。”靳岄伸手拔出高辛箭,高辛箭中空的部分蕴着一腔鲜血,他不得不甩动几下清理干净。正细细用草叶擦拭高辛箭,身后忽然有了动静。
靳岄心头一空,下意识往背上一摸——他不是贺兰砜,那把随身的剑放在踏云背上,他没带!
那黑熊尚未死透,被疼痛激得清醒,浑浑噩噩站起来。靳岄就在它身前。
贺兰砜在远处再次搭弓——但靳岄恰好站在他与黑熊之间,无法一击毙命。他拔腿往靳岄跑去:“回我身边来!”
黑熊已经冲靳岄张开大口。它疼痛不堪,双目浑浊,实际并不能完全看清身前之人。大口腥气扑鼻,靳岄即便后撤,黑熊一旦扑过来,他也不能避开。
弯腰抄起腰间小刀,靳岄一指弹开熊皮刀鞘,双手紧握刀柄,弯腰、旋身、突刺——小刀扎入黑熊坚韧的腹部,从下而上笔直地划拉出一道裂痕,直抵黑熊胸口!靳岄咬着嘴唇不敢松气,腰身一拧,小刀脱离熊身,扯出一线血红的弧。
腥血霎时扑了满脸。
而就在他弯腰的瞬间,黑箭从贺兰砜手中射出,穿入黑熊口中,“当”的一声,把它死死扎入大松树树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