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情史(294)
然后,这张来生就突如其来的冒了出来,李明修的解释大抵能够前后呼应,可他还是觉察出了,这人和仝则有一些相像的蛛丝马迹。
只是有个问题让他大感迷惑,如果张来生真是仝则,那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自己,还要qiáng行去扮演一个陌生人?
这里头的隐qíng,似乎颇有几分耐人寻味。
临行前那一夜,裴谨趁仝则耗了几天心神,睡得正沉,忍不住悄悄起身站在了塌边,他屏气听了许久,觉得这人和仝则的呼吸声不大一样,可什么都能变,唯独身上的疤痕没办法遮掩,仝则心口下方那一道刀伤尤其深。
他思量着,伸出手想要去摸,蓦地里,却听对方低声咕哝了一句,翻了个身。
从来泰山崩于前依然面不改色的人猛地缩回手,就在犹豫的刹那间,心头涌上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倘若那胸口上gāngān净净,什么都没有呢?
仝则一转头,正对上了身边飘过来的一记“对视”,说来也巧,这回裴谨的目光恰好落在他脸上,尽管有可能只是停在鼻尖而非眼睛上,但看上去已经很接近凝望了。
那凝望还挺专注,裴谨的睫毛上挂了一层白霜,神qíng若有所思,双眸虽没从前深邃,却好似蕴藉了一股沉静的力量,看得仝则心下怦然,很想对着他笑上一笑。
只可惜整张脸早被冻僵,什么动作都做不出,他只能抱憾的安慰自己,反正裴谨也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仝则低头哂笑的功夫,裴谨却抢先开口道,“有人来了。”
很快,前方响起一阵马蹄声,须臾一队人马迎面驰来,直奔到仝则等人面前才勘堪停住。
领头的人身带煞气,低声喝问,“从哪里来的?”
仝则道,“西海沿子顺流直下。”
那人又问,“预备往哪里去?”
仝则回答,“乘风而上直入九天。”
你来我往驴唇不对马嘴,正是土匪间云山雾罩的切口,大青山上通行的黑话。
领头的土匪当即一挥手,“有请,跟我们走着。”
深山老林,越走越是隐蔽,足足又奔了三刻钟,仝则身后的一行人眼看快被带得失去耐xing了,这才终于望见了真的贼窟dòng府。
天上飘着雪花,光线晦暗,寨子里则是灯火通明,那正堂远比高云朗的匪窝要气派得多。
大青山号称有一千土匪,这么看上去所言未必是虚。
跟来的人都被带到下处休息,匪兵正打算把裴谨也一并带走,便被仝则伸手给拦了下来。
“师爷不算我的兵,也是亚先生派来商谈的使节,需要一起去见梁九爷。”
匪兵头子看了看裴谨,心中嘀咕道,这身扮相加上这副长相,怎么看都不大像师爷,倒挺像个面首。
“这位师爷怎么称呼?”
裴谨很有自觉,端起一脸面首般的骄矜,“好说,姓薛,单名一个飞字。”
用母家姓氏啊,至于飞字,仝则摸着鼻翼暗暗揶揄,这人眼下的行为,的确是够放飞自我的。
那土匪又看了裴谨两眼,有些迟疑道,“薛师爷瞧着面善,不知道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仝则一听,脖子上的汗毛立时根根竖起,却见“薛飞”薛师爷不紧不慢地一笑,“我老家在长白山,怎么你也是那的?该不会从前还做过邻居吧。”
说话间,似不经意般带出了点当地口音。
那土匪还是疑惑,这时却见有人从里头飞奔而出,冲着他嚷嚷道,“九爷正等着呢,别磨蹭赶紧带人进去。”
这么一打岔,一群人方才入内进了正堂。
仝则自从踏进山寨大门,脑子里的弦便已拉紧,眼风扫到那堂下两侧设有七八个座位,全都满满当当坐着土匪,当然没有人正襟危坐,一个个全都七扭八歪,一路紧盯着他二人看。
视线再往上转,见堂上摆了一个硕大的太师椅,椅面上铺就一张雪白的狐狸皮,上头坐着的人,显然就是匪首梁坤。
高云朗说过,梁坤其人yīn狠毒辣,勇猛如虎,狡猾如狐。这妖魔化的形容,难免让人联想起妖魔化的形象,然而此刻正主就在眼前,非但没有三头六臂,更是长得一点都不恐怖。
不像高云朗那般浓眉大眼,梁坤是个模样相当清秀的男人,眉眼细长,肤色偏白,坐在那身量显得不高,略微还有点瘦小,让仝则在第一时间想起一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