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为奴(85)
沈徽闲闲看他,半晌笑道,“月余不见越发jīng神了,看来新年过得不错。朕说过,你这趟差事办得不坏,想要什么赏赐,朕都可以满足你。”
容与觑了一眼那笑脸,真心实意应道,“臣但求为皇上分忧尽心而已,不敢要赏赐。”
沈徽早料到了,也不多言,顺手抄起一本奏折,边翻边问,“你对阎继评价颇高,不过扬州府上下人等,却不是个个都对他满意。你现下还觉得,他适合做这个都转运盐使么?”
容与说是,“盐使之职非同一般,正是需要公正耿直且不贪图小利之人方能胜任,所以臣以为,阎继是个合适的人选。”
沈徽含了一抹轻笑望着他,“你就这么肯定?”他向容与招了招手,“朕给你看个东西。”
将手里正拿着的折子递给他,容与看时,正是阎继在年前上奏的,内容是弹劾他在督盐期间,大肆结jiāo外臣邀买人心;擅离职守倾竭府库购置名画,以致惊扰民心;甚至还有收受贿赂,私行yín秽之举。
看罢,容与心里已有数,阖上那折子,恭敬放在几案上,垂首无话。
沈徽饶有兴味地问,“你去拜访他,他便说你刻意结jiāo外臣,你去苏州原是朕准了的,买画的钱朕也知道,花的是你自己的俸银,幸亏这些朕都清楚。只这最后一项,那匹瘦马,到底还是被你安置在宅子里了?”
旧话重提,容与坦言,“是,臣只能让她住在那儿。”顿了顿,仍是据实禀告,“她赎身统共花费五百两,臣已还换了个方式还给段洵。请皇上明鉴,其实也算不得收受贿赂了。”
“只能说你不算收受,段洵依旧是行贿。”沈徽嘴上这么说,语气却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罢了,看完这折子,你对阎继其人还是原先的看法么?”
容与点了点头,“他并不知道您是有意派臣去结jiāo,更加不知道臣外出是您恩准了的,单从他弹劾的内容看没有不妥,臣觉得,或许这正是他耿介直言的好处。”
沈徽缓缓点头,手里把玩着一串蜜蜡佛珠,笑了笑道,“你既不改初衷,朕也就信你。别拘在那儿了,把你重金购买以媚上的名画名帖,呈上来供朕赏玩吧。”
容与不由得也笑了,将萧征仲的书画奉上,令将许子畏那把扇子一并呈给他,这厢才要说笑两句,忽听暖阁外头一个声音清越柔媚,“在说什么,这般开怀?”
帘子挑起,秦若甄脸上笑意盈盈,俏生生地站在暖阁门口。
容与原以为她已离宫回府,乍见她还在,忙向她行礼问安。秦若臻不在意的挥挥手,走到榻边和沈徽一道看画,路过他时,正眼也没多瞧他一眼。
看了一刻,秦若臻指着那扇子问,“这上头画的是什么典故,怎么我瞧着眼生,看不大明白?”
见她问起,沈徽含笑不答,只用眼神示意容与将那故事讲给她听,待容与说完,她才好似不经意抬眼,目光幽幽在他脸上一转,“看来容与对这些香艳的掌故,倒记得颇为清楚。”
容与身子微微一僵,默然保持了微笑,恭谨侍立。余光看得清楚,秦若臻去拿扇子,刚好沈徽也伸手yù取,两厢里碰在一起,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指尖,接着手掌覆上去,将她的手牢牢攥紧。
秦若臻的脸泛起一抹绯红,到底没有忍心挣开来,两人相视笑着,眼中里除了彼此,一时再无旁的人旁的物。
此刻,似乎也不该再有任何别的声音。
容与无声无息的退了出来,走到外头,三月间的chūn风依然带着寒意,清冽gān冷。chuī久了,脸上都架不住有点发涩,思绪却越发清明,怕是接下来,阖宫上下都要忙着筹备沈徽大婚的事宜了。
皇帝大婚,内廷忙得不亦乐乎,司礼监更甚。沈徽不知什么时候点了传喜去内宫监,顺带吩咐他帮着容与打点大婚所需。
再见面,容与一脸淡然,恭喜他升迁。传喜倒是难得含蓄,语气里满是讨好的味道,“打今儿起,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吩咐我往东,我绝不会朝西看一眼。总之我一定尽心襄助你。”见容与只是薄露笑意,越发拉紧了他,“咱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我那点心思你还不知道?无非就是盼着俸禄多些,毕竟我和你不一样,外头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不是?你明白的,余下的事儿,我可半点都不放在心上。”
容与听罢一笑,淡淡道,“往后安分守己,咱们自然是好兄弟,说不准,我还要靠着你多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