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为奴(311)

作者:篆文

  见沈徽昏沉沉的,容与少不得要亲身照顾。到了二更天,沈徽方自昏迷中醒转,看见容与坐在chuáng边,衣不解带的望着自己,心里不知为什么抽紧了一疼,“我没事……不过是有些心悸罢了……你快去歇着。”

  容与尚算冷静,做过医生的人,面对病人自然懂得克制qíng绪,可眼前的人分明又不同,那是和自己肌肤相亲,qíng感相系的人,qiáng压下担忧焦虑,他问,“当时心口剧痛,是不是有种濒死的感觉?”

  沈徽含混地点点头,目光不甚清明,“大概是吧,就像喘不上气来似的……”

  他有气无力,连话音儿都发虚,容与忙吩咐内侍把一直温着的药端来,再扶他做起身靠在迎枕上,一勺一勺的喂给他吃。

  吃到后来,沈徽的脸色好了许多,却开始皱眉摇头,躲避着汤匙,只嫌那药苦。

  “不吃了,”瞥见碗底沉淀的药渣,他撒娇似的咕哝,“嘴里本来就没味道,吃得人心里都是苦的。”

  一代帝王这么没出息,连喝个药都会耍赖,不过这也就是当着他的面,才肯流露的小qíng态吧。低头看看那碗药,须知jīng华都在底下藏着,容与自不肯让他得逞,执着地将勺子举到他嘴边,可无论如何就是撬不开那两瓣薄唇。

  看着沈徽倔qiáng的模样,容与心里好笑,也没说什么,端起碗自己喝了一大口,之后掰过沈徽的脸,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沈徽双眸瞪大,惊诧的看着他,奈何距离太近也瞧不清他的表qíng,反而基于惯xing,不自觉张开了双唇,那苦得发涩的药汁就这样缓缓地被渡进口中,bī不得已,也只得咽了下去。

  喂完药,容与随意抹了抹嘴,“是有点苦,不过还能忍,一鼓作气再来一口。”

  沈徽无奈的笑了下,他再矫qíng,也不忍心连累爱人一起吃苦,何况容与xing子拗起来,那是连他都拗不过的,于是老老实实把剩下的药全部喝光。

  等沈徽痛快地一仰而尽,容与这才从旁拿出早就预备好的蜜饯,选了一颗沈徽喜欢的嘉应子,塞到他嘴里。

  一面又放下迎枕,让他躺平,“好好睡一觉,我在这里陪你。”

  他说陪,其实是在地上铺了被褥,沈徽见状哪里肯依,容与却自有道理,“平常都是我在里头,现下你不方便挪动,我在这儿睡一晚也没什么,你但凡不舒服就只管叫我。”

  沈徽微微一叹,感激的冲他笑笑,没再坚持。俩人各自安睡,待第二天醒来,沈徽依然说浑身无力,稍稍坐起来些,就嚷着头昏。这日只好先辍朝,臣工们得知圣躬违和的消息,问安侍疾者不断,却都被容与吩咐宫人们挡在了殿外。

  不过后宫贵人是拦不住的,贵妃大清早就赶了过来,可惜“夫妻”间本没有什么感qíng,当此局面更是彼此都觉得生疏。

  因见容与侍立在旁,贵妃含笑道了声辛苦,“有厂臣在皇上身边,本宫就放心多了。万岁爷这些年为政务所累,身子骨是有些弱了,厂臣一心为主,就替本宫多照应些,本宫这心里头也正感激呢。”

  容与欠身应是,淡淡客套两句,“娘娘言重,服侍万岁爷是臣的本分,不敢提辛苦二字。”

  贵妃笑着点点头,又切切叮嘱两句,这才扶着侍女的手摇曳着去了。

  举步踏出乾清宫,站在红墙琉璃瓦的世界里,满眼都是赫赫威仪,贵妃心里忽地生出一阵惘然,想不到皇帝也会有缠绵病榻的一天,莫非他真的老了?算算也不过才而立之年。可话说回来,沈徽变老,又或者死,其实与她有什么相gān?说到底,这锦绣荣华堆出来的天地,无论是苦是甜,始终都只是她一个人在里面煎熬而已。

  沈徽这一病,委实迁延了几天。连日来容与把经内阁票拟的折子统统搬到外殿,借着沈徽睡着的功夫一一批复。圣躬违和,惹得朝野关注,光是请安折子都比往常多了一倍不止,每每批完已是深夜时分。

  这日处理毕奏疏,他起身正要去看夜间的药,忽见外头上夜的内侍进来回禀,“太子殿下在外求见呢,说是要为万岁爷侍疾。”

  看看墙上的自鸣钟,已接近午夜时分,容与问,“他怎么来了?皇上才刚有召见太子么?”

  内侍摇头,“早起娘娘过来的时候,似乎问过一句,要不要让殿下过来侍奉。皇上当时没吭声,”突兀地,他压低了声音,好像在说了不得的秘闻,“八成是听说了吴王殿下启程上京的消息,这头就有些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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