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飞升之后(184)
在江安被骗入第三个陷阱,摔了一身泥后,他终于放弃去完成母亲的愿望,与所谓的同伴搞好关系了。
他抱着自家滚了一身泥的狐狸崽子,沉默地躲进了密林里。
万民书的事终究还是不了了之,但那年气候不佳,越村打渔的收成格外不好。
当江家眼见税赋远远超出百姓生活能力之后,他们心中不忍,竟是变卖家产去贴补。村民们收到了这般的恩惠,脸色终于变得好了些。
一点微薄的积蓄,又如何堵得住漏水的窟窿……
江家毕竟家风清正,积蓄不多,等他们终于家徒四壁,与其他人一般穷困潦倒时,其他村民的眼里终于有了江家人的身影。
有些人,仰视不得别人,哪怕你碗中的米比他多上一粒,你就是他的敌人。
可一旦当你跌入尘埃里,翻不了身了,他们又变得和善起来。
处处受排挤的江安也能与其他小伙伴正常沟通了。
但他却根本不屑那般施舍的友情。曾经的嬉笑与作弄,绝对不是他们挂上笑,简简单单地示意友好,就能轻易抹去的。
他依旧只跟着自家小狐狸玩,一起去摘野果,抓肥鱼。
那是他父亲在边城救下的小狐狸,江安说这是他们家独一无二的小狐狸,所以江父为他取名无双。
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所有的平静,都在某日被彻底打破。本该两日前就归来的渔船,终于迟迟地从天际海边出现了。而等到所有人都下了船,在岸边心急如焚的江母与江安,却始终没能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父也在那艘渔船上,他本可以不用去的,但越村以出海打渔为生,但青壮年也少,于是正值壮年的江父,便也慢慢熟悉海上的事,每回都跟着渔船出海,帮上一把。
如今,迟了两天的渔船归来,却没有他的身影。
江母茫然地站在岸上,她踉踉跄跄地向前两步,拦住一人想要询问夫君的行踪。
但她还未开口,便见那个憨厚的汉子红着眼眶,避开她的视线,言辞凄切道:“嫂子,江哥他……”
他落下泪,咬牙道:“我们遇上了大风暴,江哥他被浪卷下了船……”
江母颓然地张了张嘴,一瞬间只觉天旋地转。她耳畔传来了尖利的划片音,随即,眼前猛然一黑,意识便沉了下去。
出海的渔船,遇上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风浪,江父被浪拍了下去,再也没能回来。
一时间,江父的友善心热似乎突然在百姓的记忆中深刻起来,一同出海的村民们自发送来了果蔬,纷纷安慰着脸色苍白,像是生生被抽去灵魂的江母。
而年幼的江安却在堂屋前赤红着眼,他脸上的泪痕未干,却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紧紧抱着小狐狸,咬牙道:“他们心里有鬼……”
小狐狸懵懂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
“若我爹真的是意外,他们只会假惺惺地来安慰几句,绝对不会送来这些东西——更不会送来那么多的钱。”
江安眸光沉了下来,他肯定道:“这群人那么爱钱……若非心中有鬼,他们怎会舍得?”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江安猜测这背后有隐情,便竭力想挖出事情的真相。经过仔细的观察,他跟住了那个表情最为愧疚,送钱也最多的男人。
一连几日,在母亲熟睡后,他便偷偷出门,躲在暗处用小石子砸那人的门窗,有时还用绳拽着他堂屋前的树,摇得枝叶乱摆。
终于有一日,那人却是遭不住了。他偷偷带着香烛元宝,去了越村的祭祖地。不料,在那儿却是遇上了一个熟人。
“王二,你咋来了?”那人却是先打了招呼。
王二嘿嘿一笑,挠头道:“这不是来给祖宗添点东西吗?”
那人却是挤眉弄眼地调笑道:“哟,该不是害怕江禹回来找你算账吧……”
王二却像是听不懂一般,憨笑着打着哈哈。等那人一走,他却向着那个方向啐了一口,道:“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他摆出香烛元宝后,却是换了一副嘴角,哐当地跪了下来,诚恳地祈求道:“江哥,江哥你就放心地去吧……”
“不是我说你不详的,是刘友那个大嘴巴!也不是我提议拿你祭河神的!你要找也要找他们啊!”
王二跪在祭祖地前,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宗旨只是让被他们送入海中的江禹,能够放过他,去找那些“真凶”报仇。
而巨榕后的江安,却早已泪流满面,他死死咬住下唇,自虐般地听着他们做的每一件事,听着当日船上的每一处细节。
直到日暮黄昏,他才踩着拉长的扭曲光影,回到了那个寂静的小院。江母却是强撑起一抹苍白的笑,招呼他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