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番外(54)
蛇瞳紧盯少泽,满是警惕与攻击性——他从未把这种看猎物,敌人的眼神投向他养大的少泽。
这里或许已经没有少泽了,只有一个会对他恶语相加,刀剑相向的松霖。
只需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亲密无间的枕边人就可以反目成仇,踩着对方的痛脚互相撕咬。
双目相对,一瞬间极致的缄默——大蛇扑向他的敌人。
谁都没有在意掉在地上沾了灰尘的一把小葱,和松霖眼角咸味的水液。
像绞杀猎物,蛇身把松霖紧紧缠绕,不断勒紧,尖牙压在松霖脖颈血管上,刺破皮肉,刺进血管。大蛇咬过他许多次,惟有这次真正地像对待敌人,毫不留情地注入毒液。
窒息感和疼痛一齐涌入他的大脑,说不出话,眼神逐渐涣散,看不清碧泽的瞳孔。也许只要五分钟,或许两分钟,他就会被杀死。松霖面孔渐渐扭曲,发紫,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弯起嘴角,露个不像笑的笑。
身上的压力一瞬间消散,没有尖牙,血管开始汩汩地淌血。松霖摔落在地上,空气涌进肺部,喉管生疼,他咳得撕心裂肺。
大蛇尖牙上还沾着血,盯着松霖,像要再次发动攻击。松霖抬起头,泪眼朦胧,看不清这蛇。在他们视线相碰的一瞬间,大蛇扭身向外游走。
野兽大抵如此,对他千好万好,只用一次伤害,就会头也不会地逃走——更何况是冷血的蛇呢。
蛇尾的伤口躺着血,在地上擦出一条血线。短短几瞬,鳞片美丽的蛇,受了伤的蛇,就消失在他模糊的视线里。
松霖的身体比大脑先动,追着地上的血迹爬。一边咳一边爬,手掌沾上血,也沾上泪。一直爬到院子里,被抛弃的好像终于发现追不上,怔在原地。
毒液在血液里流淌,内脏和喉咙被火灼烧一样的疼痛,呼吸急促,视线模糊。而泪珠不停地滚落,砸在青石地砖上,好像每一寸皮肤,每一根发丝都在痛哭。
何以至此呢……不过是一时口不择言。不过拿着预防万一的匕首,怎么会真的出鞘见血。
蛇妖又何以……能真的下死手呢?能真的、再次抛下他呢?
松霖任由眼泪淌着,像是要一次流完一辈子的眼泪。他颓然地倒在地上,慢慢、慢慢蜷缩起来。像受了伤,又离开母体庇护的幼兽,抽噎声渐渐变大,变得肆无忌惮,最后连声音也发不出,张着嘴,无声地哭,要背过气一样。
大白鹅又戴上了金丝边眼镜:
“这里,认为碧泽对自己的毒免疫,而偶然松霖血液里混入了一点点蛇血,总之就是不会被毒死。”
第57章
次日。
公府的干事迟迟不见松霖来应卯,差了小吏去他府上寻。
松霖没有住在官府分配的宅子,住在他从前的旧居。小吏还没敲门,先看见地上一道细细的血痕,吃了一惊,唯恐大人出事,不等人应,便推门而入。
门本来就没关,小吏喊了两声没人应,在院角一棵茂密的桃树下看见昏迷的佘大人。
佘大人脖子上有两个血窟窿,不知是什么咬的,血全干在了青色衣服上,黑得像墨。
小吏忙把佘大人抬到床上,又请了大夫。
大夫来的时候佘大人已经醒了,靠在床头,怔怔地望着房门外。小吏也去看,看见一把带血的匕首。
小吏骇然,作揖道:
“大人,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有窃贼闯入?”
佘大人像没听见一样,面色惨淡苍白,血迹干在脸上,嘴唇也白,只眉睫黑沉沉的,脆弱极了。
老大夫放下医箱,一边打开一边观察:
“恐怕大人受了惊,还没缓过来。”
小吏看一会儿,佘大人仍是望着那把匕首,不眨眼,连眼珠也不动一动。小吏犹豫一会儿,决定先回公府回话,官吏遇刺可不是小事。
——
大夫把过脉,探了体温,有些发烧。又细细查看了颈上的伤口,一时难以判断是什么野兽所伤。
“大人,恕小老儿冒犯,要解您衣衫细细查看。”
大夫看佘大人一副失魂模样,擅自伸手解他腰带。大夫的手忽然被攥住,
“不必,身上无伤。”
大夫有些犹豫:“大人……”
佘大人声音不大,语气却坚决:
“不必。”
他身上没伤,只有未散的欢爱痕迹,和大蛇勒出来的淤青,一条一条,无法解释。
大夫放弃,预备为佘大人清理颈上伤口,这时才发现:
“大人府上怎么没有仆役?”像平头百姓,不像官家人。
家里养蛇妖,怎么能有住家的仆人。佘大人垂着眼:“晚些会来。”
原来是不住家。大夫点点头,提笔开了张退烧安神和补血的方子,将颈上伤口换药等注意事项一并写下,交予佘大人,又嘱咐他静养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