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麟屑+番外(119)
他不好露出高兴的样子,只是安抚舒君:“我不会死的,我答应你。长安虽然波诡云谲,但这只不过是它很快就要分崩离析,我来是为了杀死它,不是为了让它杀死我。再说,我不是还有你?”
即使是舒君,也知道最后一句话是不可信的。他能起到的作用只有按着薛开潮的安排将那个名单上的人尽可能的杀伤,提前为薛开潮扫平道路罢了。等到真正被围猎的时候,舒君能起到的作用就很有限了。
他也知道这次薛开潮带来的人手明面上有自己和幽渊,暗地里也带了不少皓霜刀。可那又如何?盯着薛开潮的人太多了,他们一定也在动手了。
如今……只好等下去,既然薛开潮不愿后退,他自然也要留下。
外面的风浪不小,似乎有无数巨兽盘踞在长安每一座高楼宫殿的飞檐翘角上往下望,而地底涌出漆黑潮水,雪白礁石对着月亮延伸,好像在求救。无数事都在黑暗里发生,而舒君昼伏夜出,像液体一般在黑暗中流淌伸展,悄悄潜进老人的暖轿,巍峨的寺庙之巅,甚至还有宫城。
他的刀锋利无声割破许多人的喉咙,小蛇在地上无声游动,以剧毒补刀。舒君几乎是在透支自己,不肯让薛开潮独自一人面对不日就要席卷而来的滚滚波涛。
京中人才济济,舒君提刀在屋檐上飞奔,也不是没有遇到能拦得住他的人,可是他们都没有这样的决心,也没有一定不能让某个人死去,所以你们都去死的决心,舒君总是能赢。
他从前看自己荏弱无力,现在为了某个人却坚强如斯,刀刃没入对手的脖颈和切开厚厚积雪一样简单。
月夜里他飞过屋檐,轻盈无声落在某个屋顶,揭开一片屋瓦,想到方才自己的影子细长,落在台阶上曲曲折折,又冷得令人发寒。照一照明亮如秋水或某个人眼眸的刀刃,映出的是蒙着黑布的一张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他盘腿在屋顶上坐下,等着下面的人招待完约好的客人,再来招待自己这个不速之客。
下面觥筹交错,莺声燕语,夹杂着种种喘息和大笑,是十分奢靡的宴饮。舒君面不改色,只让小蛇把头探进揭开屋瓦之后的那个洞里窃听,自己其实并不把下面的动静放在心上。
直到他隐约听到一个名字。
薛鸢。
这个人……难道不是薛开潮的叔父吗?
舒君竖起了耳朵。
下面的谈话只局限在两个人之间,在如此嘈杂的地方声音却也不大,他不得不让小蛇继续往下探,好听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冥顽不灵不识时务……薛开潮都要倒台了,还以为自己是从前……他们叔侄根本不是一路人,七年前那件事他敢说吗?
……他到底从那块地方起出了什么?该不会真的是圣……杀人灭口,倒是够有决断,有什么用?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高楼塌,哈哈!
舒君浑身一颤,小蛇啪嗒一声掉了下去,正正好跌在一张条案上,溅起葡萄美酒玉盘珍馐。舒君一凛,站起身来一跃而下。
一个女人尖声大叫:“蛇!有蛇啊!”
室内一阵混乱中,小蛇见风而涨,很快变成一条巨蟒,张嘴就吞下去了一个人,闹得室内更是混乱喧嚣。舒君踹门而入,双眼猩红,一刀戳进他的目标肚子里。
宾客中也有身手不错的人上前来拦,舒君回手就是一刀,正好断了对方一臂,再滑出去一步,那人就被割断了咽喉,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朝中高官的宴会上也有仙门中人充作防卫,他们的命金贵,使唤这些人就像是使唤狗,假以辞色之下是更深的高傲冷漠,因此那些修为不算浅的年轻人座次并不靠前,对于上座众人在讨论什么也不感兴趣,等到反应的时候也来不及了。
小蛇咬死两个,剩下两人对视一眼冲着舒君合围过来,却把后背留给了已经变成巨蟒堵住门口的小蛇。
舒君的杀欲一向是对手越强则越烈,但他今夜一个挑衅自己的都不想放过,杀掉了目标也不想撤退,直至周围已经没了一个站着的人。
小蛇向着他游过来,慢慢变小,从腿往上爬,缠绕着环住他的脖颈,沉甸甸,冷冰冰。
四散奔逃的那些人他不想追了,舒君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出血腥气浓郁的高楼,仰头向天上看。
他没回旃檀寺,连夜去了薛家。
外人进薛家很难,但舒君也算是薛家的守护阵法承认的人,悄悄潜入谁也惊动不了。他这一身虽然引人注目,但其实薛家人即使发现了很容易找出理由来脱身——入城后薛开潮虽然没有回过家,他的人倒是时常悄悄往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