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夫(43)
未料一场求医路,两情相悦时,这一走,就相携走了一辈子。
新婚当夜,白显抱着姜莛郁看了半夜繁星,直到长庚星升起,在天空中最亮的星星的见证下,亲吻着他的爱人,许下一生的诺言。
“姜莛郁,我爱你。”
这一颗孤独的星星,它等过四季流转,等过山河沉寂,等过漫漫长夜,终于等到了它的光,它的光呀,只身跨过星河,抖落星屑,就为奔向它面前,跃进它的胸腔,塞了无法拒绝的温暖和光明。
从此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后来,他们有了一个孩子,在他们悉心的呵护和教导下迅速成长,他们的孩子娶了自己心爱的姑娘,因德才兼备被皇上立为太子,孩子成家后,他们每年都会趁给药庐山送酒的机会到村里住上一年半载,他们将无名小册子上的图在彼此身上试了几遍,不管过了多少年,还是会像最初那样欣喜和羞臊。
收到皇上驾崩的消息时,两人正和村里人一同修筑堤坝,马上就到汛期了。只是这一年汛期未到先收到皇帝驾崩的消息,姜莛郁手上还沾有泥土,他颤抖着手接过姜莛清给他的信件,却一直不敢打开。
身侧的白显握紧他的手,替他拆开信,念予他听:“吾兄,安启,顷闻北地连日暴雨,心甚系念,故遣良将前往治河。此生有负重托,尚希恕之……葳蕤繁祉,延彼遐龄——弟绝笔。”
“葳蕤繁祉,延彼遐龄,”姜莛郁重复道,他看向白显,“这是我最初手把手教他写的字,那时候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独爱学我写的字,他是极聪明的人……夫君,我心里有些难受,若不是生在帝王家,他也许、也许就……”
姜莛郁再说不下去,转身抱住白显。
众目睽睽之下,白显低头吻尽他眼角的潮湿,低声安慰:“莛郁,节哀,这一切都不怪你,我们回京吧。”
“我只是心里难受得紧,到底是血亲,相斗多年还是连皮带肉,他今年才四十八,正儿也才十九……”姜莛郁未从悲痛当中回神过来,又想到年仅十九的姜恪就要登基,心中不免有些心酸。
白显牵过他的手,说道:“你要相信正儿,既是他的选择,他已做好承担的准备,现在有纪姝陪他,况且我们也很快回京了。”
姜莛郁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点点头。随即,他看向报信之人,敛容正色道:“你且先捎回我们要回京的消息。”
“遵命!”来人道。
又是一路奔波。
见到姜恪时,这孩子还未行祭天礼,他一直等他的双亲。等白显姜莛郁赶到京都,姜恪老远就来接他们了,一如过去,一路上说了很多稚气的话。
“阿爹,我发现祭天时要说很多祝辞,我紧张。”
白显道:“那就不说了。”
“父亲……”可怜巴巴的语气。
“正儿,回去时你与我再说一遍,这套祝辞已沿用百年,有晦涩难懂的可适当删减。”姜莛郁蹙眉道,口中却是轻描淡写地提修改“祝版”。
也不知道谁更宠儿子。
次日,姜恪登基,取年号延熹。他阿爹说过自己名字有长庚星之意,便以此作为年号,时刻警醒自己:要成为一位明君,莫让双亲失望。
后来,皇帝圣德,皇后宽厚,群臣清廉,大庆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博得千邦进贡、万国来朝。
又过了很多年,姜恪经过文华殿时,看到宫人们将腐败的书画移出殿,他看到百余幅似曾相识的芭蕉画,再挪不动脚步,唤了宫人问:“这些画是何时到了文华殿的?”
宫人不晓,翻阅了记录簿,才知道是永平三年南水一役前送来的,作者不详。姜恪看着书画一角熟悉的签名,长叹一声,让宫人将百余幅芭蕉画修复后,送到御书房。
他不明白父亲为何要将画遗弃,其中或许有难言之隐,他不好直接问父亲,而阿爹与父亲一体也不能问,无奈的他只得求助自己的皇后,“姝妹妹,你说父亲为何要将百余幅画都遗弃呢?”
“或许他不喜欢了,你说他画了三年的芭蕉,总会厌的。”纪姝摸了摸将脸埋进她胸前的皇帝的脑袋,无奈道:“皇上,请你站直了,皇儿们进来看到了,成何体统?”
皇帝脑袋又拱了拱,低声说道:“他俩今天在父亲那边,药庐山上来了人,这段时间应该不回宫了,姝妹妹给朕一位小公主,好不好?”
纪姝红透了脸。
如他所说,过了半月白显才将两位皇子送回宫。姜恪拉着自己阿爹枯坐了一下午,不敢给他喝酒,姜莛郁说过哪天看到白显从宫里喝醉回去,那姜恪不要进白府了,只是父子之间真没什么好讲的,姜恪当天还未习剑,白显就给他侍剑,两人来回走了几招,姜恪身上处处是破绽,白显喝住他:“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