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徒然松开碧岑，不敢相信似的后退了几步，猛地回首，看到阵中已经半亡灵化的族人。

碧岑扑到阵外，用力撕扯着困住鬼族的囚笼，但她不过是一个鬼王，怎么能一个神族抗衡，最终只能用被黑雾灼得焦黑的手去触碰阵中恶鬼们扭曲而熟悉的脸，哽咽道：“秦婶！陆安哥！岚霖姐！你们醒醒啊！”

亡灵是安静且沉默的，鬼族们已经到了半亡灵化的阶段，他们渐渐地安静下来，张大的嘴合上，眼神迷茫地看着碧岑。

魔族很多话都在骗死神，但有一些话是真的。

魂魄残缺的鬼族确实会在变为亡灵的时候恢复身为人时的理智与记忆，不过，也只有在他们半亡灵化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的灵魂状态处于鬼族与亡灵之间，既不受黑暗神的控制，又能用亡灵的身份恢复生前的记忆。

此时，大部分的鬼族恢复了理智。

秦婶迷茫地看着碧岑：“二郡主？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跟娄少爷大婚了吗？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碧岑捂住嘴，伸手进去，握住她的手：“秦婶……”

但很快，秦婶恢复了其他记忆。

“原来我已经死了。”秦婶叹了一口气，絮絮叨叨的：“怎么会这样呢……族长也是个看不开的，人死如灯灭，族长费尽心思去留住我们，反倒把自己困了进去。”

清醒过来的族人也围了过来：“二郡主，你去告诉族长，让他给我们一个解脱吧。”

死神站在不远处，自然听到族人说的话。

给他们一个……解脱？

他们不想复活吗？

明明还有那么多执念没有完成，明明还有那么多遗憾……

他浑身僵硬，第一次感觉身体如此的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站在了死去的族人面前。

他缓缓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千疮百孔的脸，只余眼睛露出一丝熟悉：“秦婶……”

秦婶的脸上仿佛露出了些许笑意：“族长，我们都没有怪你。”

“是啊！”

“对！”

“不用自责！都是那些狗/日的魔族惹的事！”

……

他们在下面说话之时，天空之上，一只浑身冒着烈焰的朱红色巨鸟冲破云层，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唳声。

“陵光神君，快毁阵法！”光明神抽空喝道。

朱雀羽翼上的每一根华丽的翎羽都燃起了夺目的火焰，它展开双翼，俯冲而下时，如同一团巨大的火球从空中砸下。

它双翼下携着火星的风很快吹散了组成牢笼的黑雾，鬼族四散逸走，朱雀趁着这个时机，口中喷出一个火球，猛地砸在了亡灵法阵上。

离火在法阵上燃烧，亡灵法阵瞬间失效。

“该死的！”黑暗神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双眼不由发红，出手更为疯狂。

正当光明神应付得越发吃力时，突然有人插手，助了他一臂之力，光明神抬眼望去，感动得不行：“海神！我的好兄弟！”

聿徽：“……”

聿徽不想跟光明神谈感情：“八万。”

“都这个时候了，能不谈钱吗？”光明神刚刚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想吐血，索性破罐子破摔：“随便，反正我是还不起了，你就当我一辈子债主吧。”

聿徽出手挡住了黑暗神的攻击，有了他的牵制，光明神击败黑暗神只是时间问题。

而朱雀在空中盘旋，时不时抖抖翅膀，朝着下方的魔兵与骷髅兵砸下火球。

幽冥神域很快变成了一片火海。

下方，秦婶对死神说：“族长，我们要走了。”

死神声线微颤：“你们……要去哪？”

秦婶和其他的鬼族脱离的亡灵法阵，此刻已经有重新变回恶鬼的征兆，秦婶不舍地望了死神最后一眼：“族长，不要再被自己困住了，保重。”

说完，她和其他鬼族一起，走入了火海当中，化为一缕缕灰色的烟。

而死神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慢慢地跪倒在地。

死神毕生的执念便是复活惨死的族人，现在，他这最后一缕执念，也因族人的真正离开而散去了。

死神看着面前的火海，仿佛看见了几千年前，在夜色中燃烧的城池。

所有的族人都在那夜惨死。

而他什么也不能为他们做到。

他最后能做的，只是放他们离开。

死神缓缓闭上眼，浑身的神力因执念的消失而崩散。

由他的力量构建的幽冥神域也开始崩塌。

那些因执念在世间徘徊千年的亡魂，终于得到了永远的安息。

无数的细小碎片从火焰中飞出，逐渐拼成了一块菱形的黑色晶石。

碧岑张开手心，看着那块小碎片，神情温柔下来：“娄景，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