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周士仁还有点良心，就不该开这个口。

　　不管他娘有没有，都是他娘自己挣的，凭什么借给别人。

　　站了会儿，听着里边吵了起来，他暗暗窥探了两眼，周士仁耷拉着肩膀，脸上拒绝的神色显而易见，周士武这才略微放心的走了。

　　绕过山头，看他娘在菜地除糙，他疾步走过去，将孙婆子去刘家的事儿说了，“婶子这事儿太不地道了，请帮工是您说了算的，她找三弟妹娘家做什么，亏得三弟妹大哥拎得清，不然闹起来，咱们夹在中间难做人。”

　　对村里人来说，牵扯到xing命就是大事，孙婆子真要过去把人气死了，坏的可是整个稻水村的名声，把两个村子的人都牵扯进来，孙婆子差点连累多少人。

　　huáng菁菁弯着腰，没有抬头，只是动作滞了滞，“她做事喜欢yīn着来，跟泼妇似的吵架估计不会，顶多yīn阳怪气损几句罢了，你三弟可说了今晚回来？”

　　“没。”周士武走向地里，在huáng菁菁左边的绳径上除糙，低声道，“三弟妹爹死了，家里没口棺材，村里人也不肯帮忙，好像要把她爹拿凉席卷着埋了，三弟妹不应，估计要给钱买棺材。”沉着再三，没和huáng菁菁说棺材木的事儿，木头在家里堆着，还没晒gān，打棺材还要等些时日，他道，“村里人也够冷漠的，毕竟是同村的，死了人搭把手，先把人埋了多好，一个上门的人都没有，刘家估计准备简单办一场呢。”

　　村里人朴实，但也市侩，不肯帮刘家无非看刘家田地不多，还不起人qíng债，付出便要求回报，谁心里不是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呢？

　　“这件事叫老三老三媳妇自己拿主意，你别管。”huáng菁菁抬头擦了擦汗，周士武急忙道，“娘，您回去歇着吧，我来，糙不多，很快就除gān净了。”想到刘老头就这么死了，连后人孝顺的机会都没了，他心头涌上了很多感慨，要是huáng菁菁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兄弟几人可怎么办。

　　huáng菁菁没注意他脸上的关心，碎道，“歇什么歇，麦地要除糙施肥，秧田还要施肥，活还多着，你忙你的去，我的菜地我自己忙得过来。”

　　她说话素来这副口吻，周士武不觉害怕，但说什么都不肯先走，帮着huáng菁菁除糙，天擦黑的时候，huáng菁菁才起身，揉着发酸的腰，周士武收了镰刀，扶着她往回走，“待大嫂过了三个月，这些活就给她来吧，您腰不好，别伤着了。”

　　话完，看向山头的坟墓，杂糙丛生，枝叶茂密，盖住了大半墓地，他沉吟道，“明早我把周围的糙割了，让您不管在哪儿都能看到。”

　　huáng菁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说的是坟墓，低头道，“我在家能看到？忙田地的事儿，其他事往后靠，耽误了庄稼，我要你好看。”

　　周士武笑了笑，笑得甚是开怀，“不耽误，几镰刀的事儿，耽误不了地里的活。”

　　huáng菁菁瞪他眼，没吭声。

　　二人刚回到家，huáng菁菁洗手，周士武去灶房炒菜，周士仁和刘氏就回来了，二人头上带着孝布，天色昏暗，看不见二人脸上的表qíng，她问道，“栓子和梨花呢？”

　　刘氏抬手，像是在抹泪，周士仁快步走了过来，红着眼眶道，“栓子和梨花在那边，娘，我……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商量。”

　　huáng菁菁蹙了蹙眉，灶房的周士武听到这话，脸沉了下来，“三弟，娘一大把年纪了，cao心了一辈子，你好意思开口吗？”他是真的有些生气，棺材木是huáng菁菁jīng挑细选的，哪能给刘老头，纵然huáng菁菁同意，他坚决不会答应。

　　周士仁怔了怔，瞄了眼边上的刘氏，自顾道，“岳父走得突然，他的丧事不能不办，刘家的qíng况您也清楚，家里那点钱全换了粮食，紧巴巴能吃到秋收，我就想着，借些钱给大舅哥他们，让他们体体面面的送岳父出门……”

　　说到后边，他声音低了下去，“借了往后要还的，娘，您瞅着……”

　　“分了家，钱你们自己管着，你和我商量什么，你自己的钱，要怎么花随便你，我管不着。”huáng菁菁擦了擦手，问老花米久喝了奶没，没再看周士仁一眼，刘氏闷闷地上前，噗通声跪了下去，声音悲恸，“娘，我知道您不喜欢我爹，他已经死了，身为子女，不能让他成孤魂野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