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弦歌默(99)
禁不住想笑,望向窗外花摇影斜,调笑道:“答应得这么爽快,你就不怕我将来要的是你的命?”
他也笑了,伸手捏住我的鼻子:“你会吗?”
我倾身抱住他,喃喃道:“不会……”突如其来的亲密让他的身体陡然一僵,脸颊摸索在柔软的锦缎上,有着温柔的触感和温暖的梨花香,令人如坠花涧不由自主地想沉溺其中。他伸手将我掰离他的身体,如墨深瞳锁着我的脸颊,像是要纳入眸底,不错过分毫情绪,“忆瑶,你是不是……”
沉寂在静好温馨之中,竟没有察觉有人走近殿里,贸然闯进来的侍女因撞见这暧昧的一幕而惶然失措,她敛身为礼,战战兢兢地说:“奴婢……见外面没有人通传就进来了,秦王赎罪。”
“什么事?”李世民正色问道,清俊的面容上微有不悦。
侍女略显异色地看了看我,垂下头道:“王妃请殿下过去一趟,有话要亲口对您说。”见他像是有些为难,我轻柔一笑:“去吧,正好我也有些累了,想休息。”
他抓住我从他胳膊上离开的手,眸光专注:“今天晚上到合意台等我,我有话要问你。”
流云殿的窗棂外,月色清亮,将庭院中的百合镀上了柔和的色泽,风吹过,也摇动,一点点晕黄如水如星。
漆黑的夜幕上零星散落着幽亮璀璨的繁星,一眨一眨得,好像知晓人事般灵灵地俯瞰人世。我站在窗前仰头细数漫天辰光,数了一夜。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白朦朦的晨色逐渐弥漫开来,伴着曙色初露栖息在花枝上的鸟雀莺莺沥沥地鸣叫。我真正确定他是不会来了,夜半掉了几滴雨,今晨虽有朝阳薄辉凝灿,却难掩空中的润湿之气。
轻寒料峭,翠瓦金檐下群芳因着秋雨垂打而形态萎顿,唯有松柏常青,依旧苍翠欲滴。
走出合意台时,璃影正等在门口,看样子像是已经等了多时。合意台是王府禁地向来守卫森严,又有秦王诏令在,侍卫自不敢有半分懈怠,纵然璃影一身武艺又是刚劲不阿的性子,也不好硬闯。想到此处,不禁懊悔起来,我若能早些放弃便能早点出来,也不必让她在瑟瑟秋风中站了这好些时候。
见我出来,璃影如被氤氲着柳色雨意的双眸骤然一亮,怀抱着雪裘领清羽披风小步跑过来为我披上,柔声道:“天色渐寒,夫人当心别着凉了。”言辞殷殷切切,细染清堤岸畔上梨花隽淡温馨,仿佛我与她皆是刚来到此处,偶觉天色清寒,便取了裘风为我披上。
行踏在满庭清芳的鹅卵石小径上,我便有些迷茫,意识中似乎是该想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而起。到最后便如雪尘初融,空空荡荡得,最终化作柔柔一缕微笑印在唇边。
现实却也容不得我多想,不多会儿,便是王妃有孕的喜事传遍阖府上下。
结发多年的原配妻子有了身孕,身为丈夫却在和另外的女人你侬我侬甚至予诺并嫡,换做任何人都会好生自责,非得软语温存、呵护一番方才心安。
璃影总是小心翼翼地探查我的神色,生怕我会难受。看着她周全迁就甚至卑微的模样,我忍不住出言安慰道:“没什么,冬霖……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秦王年纪也不小了,总算有了自己的孩子,说不定会是嫡长子,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看向我的恬静脉脉眼眸中掀起细淡波澜,她骤然出声,却是对着殿内仕女:“都下去。”待云裳退尽,她方凑近我低声道:“昨日我从李道玄那里知道,始毕可汗意欲扶植刘武周,不仅召见使臣还赐封其为定扬可汗”,言及此处不禁冷笑道:“中原人自持天朝礼仪之邦,总瞧不起外族,岂不知草原牧族也懂得‘与虎谋皮反被虎伤’的道理。李唐日益势壮,终会有不甘人下的一天,倒不如早作打算。”
我不以为意,“昔日‘桃李子,满天下’的谶谣传遍南北,百姓久经战火,年岁艰难。若能有人终结这乱世,不管是谁都是好得”,猛然想起一事,又问:“淮阳王好端端地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璃影略作沉吟,不答反问:“夫人可是介怀昨日他非拉着我比武的事情?奴婢与淮阳王并非没有交过手,以他的身手还不至于惹出昨日那样的意外。‘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夫人真正该谨慎防备的另有其人。”
我惊愕:“他是故意得?”
璃影挑挑纤眉,“淮阳王向来豪爽粗略,是个对于细枝末节从不上心的人,却也察觉出来秦王有心试探,夫人心思缜密胜绝常人,竟糊涂至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