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弦歌默(209)
已入此困境,若要脱困需得弃掉这颗帝王心才是。”
我额头上起了层薄薄的冷汗,远见宗璞的脸色也不甚好看。此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只怕要给世民招惹不少麻烦。遂向方丈道:“今日之话还请大师不要对外人讲。”
方丈言笑深远,仿若世间事皆了然,颌首应是,便托着金黄的袈裟远去。我望着他老迈微佝却步履平稳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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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尼回来送信,说姐姐正在默经颂祷不便与我相见,只是托她告知我,瑶姬姑姑现下已回了夜阑山庄。我微微诧异,遥隔数里之外姐姐竟能猜到我的来意,看来这个偏居仙山的世外桃源也并非完全不沾世间俗事。便问道:“姐姐既已知我此来是寻姑姑,想必也已经知道笙哥之事,为何不前来相见共商对策。”
小尼颌首回道:“师姐知施主聪敏,有你周旋其中必然会使箫施主安然无恙,她心思愚钝只得在这里诵经躲懒了。”
姐姐竟说她自己心思愚钝,众人皆知大隋的南阳公主心思若灵泉清幽,玲珑精巧天下无双。回忆当初只怕在我之前她便已看出了这个‘笙哥’的古怪之处,只是未能言明而已。反观姐姐而今的处事方法,却已与当初迥然相异,该是悟法修道的原由。这般超然倒真让人羡慕。
我明了,合十道:“有劳小师傅了。”
那小尼微微倾身还礼,在我欲走之时叫住我道:“师姐托贫尼给施主带句话,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若行前无路,不妨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点头道:“多谢姐姐。”
宗璞上前来问我是否还去夜阑山庄,我思来想去,姑姑且将去处告知德卿是否也料到终有一日我会去找她。沉吟片刻道:“先派一个人回去向秦王报信,就说我今日可能会回去得晚些。余下的随我去一趟夜阑山庄吧。”
下山时但见雁过长空,影沉寒水,雁无遗踪之意,水无沉影之心,是不是也得了禅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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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说清重回这里是种什么样的心思,盈珠拉着我的手往日冷漠的脸上眼眶盈湿,连声问:“公主,你可好吗?”
我一怔,随即恬然微笑道:“我自然是很好,盈珠姑姑不必担心。”
然而那紧皱的眉头却未曾因我宽慰的话语而稍有舒展,喃喃念道:“公主为何不听萧公子的安排,去突厥避上一避也是好得。”
“盈珠!”霍然响起的声音传来,盈珠似被流光惊到紧攥着我的手颤了颤,巍巍地放下。
柳花掩映处瑶姬姑姑凤眸微眯,粼粼眼波中依稀有光阴变幻着深浅,那种纠缠弥漫的阴鸷,浓的甚至依稀生出几分煞气,叫人心中忐忑。紧紧盯了我一阵,忽而冷笑道:“你倒是关心她得紧,莫不是人家一转身便把我们忘了,无事也断不会再登这八宝殿。”
我顾不得她话中的冷嘲暗讽,捏着衣裙匆匆前进一步,唤道:“姑姑!”
瑶姬姑姑面无表情道:“你随我到密室来,有些话要对你说。”
连路上渐至消弭的紧张又生出几分来,随着姑姑进了密室,她随手掸了掸父皇画像上的灰尘,漫然道:“萧笙的事情我已有所耳闻,你今天的来意我也能猜个大概,韦家在洛阳的那笔糊涂账或许是该好好理上一理了。”
望着她清瘦的背影,我突然想起了七月,“姑姑,你可曾知道七月妹妹的下落吗?”
掸拭灰尘的身体顿住了,她的声音甚是飘渺:“当初极力让你嫁进韦家,并派了琴子相随,不过是想追查七月的下落。自己女儿的心思我再不济还是知道些,她钟情韦曦,离了夜阑山庄只能去找他。但从合婚到你们日常相处,却也未曾看出韦曦有什么心虚之处,想来确然不知七月下落。只是……或许便是母子连心,我有预感七月只怕已不在人世了……”
我心下凄怆,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略带担忧地唤了她一声。瑶姬姑姑道:“你不必担心,我费了那么大的劲才能将七月养到这么大,若果真留不住她在人间,那也是天意。终究她的父皇已经去了,而我……”她低头轻笑了一声,“不过是快些团聚而已。”
密室内久不见天日的阴沉几乎迫得人窒息,我想还是不必告诉她了,残酷的现实越发棱角分明,只会化成利刃剜的心更疼。
“倒是你……”,瑶姬姑姑话锋一转,陡然向我道:“现下你才是最让我担心得,李世民对你虽好,可他毕竟只是个亲王。朝局瞬息万变凶险难测,谁也说不准来日他能否承继大统,但只要走上了这条路除非胜者,不然又有几个能全身而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