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弦歌默(142)
傅合清闭上眼睛,叹道:“你现在会怪我,但终有一天会感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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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露寒霜,日暮下溪亭渐远,连最后的一道影子都消失在夜幕下。
这片松林如此悠长,好像一辈子都走不完似得。我的手被护卫缚在身后,以致无法把握身体平衡而时常被地上的残雪苔石绊得踉跄。
他们说,穿过这片松林很快就可以出洛阳城。
随着路程的延长,丛林越来越密集,天已完全黑透,那些遍布在树皮上图纹如一双双眼睛在浓稠的夜色里诡谲的眨着。我在心底生出一丝恐惧,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周围悄然地注视着我们,并且在不断地靠近。
周围寂静,只有靴子踏在落雪上窸窣声和轻微的呼吸声。
突然,一个护卫停下来,胆颤地说:“我好像听见了狼叫。”
其余的人皆害怕起来,为首的护卫虽也有忌惮但还是壮着胆子说:“胡说什么,天儿这么冷狼早就冬眠了,怎么……”话音未落一声凄厉而尖锐的嚎叫破雾而来,穿刺夜的庇护,带着獠牙摩擦般的凶恶与狰狞。所有人的动作一僵,紧接着都呼喊着救命向竹林外逃窜,因为夜色幽暗其中一个还将我撞倒了。
我躺在地上挣脱着手上的绳子,边挣边喊他们:“喂,先把我解开再跑。”可没一个人理我。黑雾中好像有无数双绿色的眼睛在闪烁,慢慢地靠近我。
我心中大骇,可越是害怕手腕上的绳子就越挣不开。手心里黏腻腻地起了层汗珠,摩擦着绳子滑如蛇皮,缠绕着手腕。我只能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喊救命,恍惚间那些幽亮的绿眼睛好像因为声音的吸引而移近得更快,但我只能喊,好像饮鸩止渴再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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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死……
隐约好像闻到了一股枯枝燃烧的糊味道,我放着胆子睁开眼睛,那些几乎已在咫尺之间的野狼好像遇见了克星般停住脚步不敢继续向前。我在死亡的阴暗中抓住一丝希冀,挣脱着向四周张望,发现一个身影于不远处正手忙脚乱地生着火。
见他突然拿起一个火把朝野狼的方向走去,我的心猛跳,低声冲他喊:“别过去。”他好似没听见般径直走过去,将火把往狼的方向一撩,那些狼竟似触雷般向后瑟缩,他步步紧闭,蹲□抓起一把枯枝浸了火扔向它们,野狼的防线骤时尽失,尽皆转身向来的方向逃窜。
那人扔了火把过来解我手腕上的麻绳,边解边说:“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那些狼随时会再回来。”
在他靠近的时候有一股浓郁的近似藏香的香气袭来,是一种霸道而强烈的香气,闻久了让人的头会隐隐作痛。不知是头痛还是方才被吓得腿软,我跟在他的后面磕磕碰碰竟好像连走路都很吃力。
他停下脚步,焦虑地向后张望好像怕极了那些狼再追来,略微犹豫之后将我拦腰抱起,一个轻微的声音传来,“姑娘,得罪了。”
窝在他的怀里那股诡异的香愈加刺鼻,引得我头痛愈加严重,眼前的景物竟也有些错位变型。我使劲地摇摇脑袋睁大了眼睛,那些古怪错落的光影渐渐变得朦胧起来,慢慢地坠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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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一撮毛茸茸的东西给蹭醒得,迷糊糊地抓过来一看是晚清小筑里自己床上的缂丝鹅绒毯。晴日天光正好,几道光束投射进来,无数流尘在其间飞舞。灯烛仍然亮着,烛台里堆砌满了浑浊而厚重的烛泪,像是燃了一夜。
眼睛酸胀,头也很疼。我带着初醒的迷离惺忪掀开帐幔,一抬头,吓得我又滚回了帐幔里。傅合清肃穆正襟地站在床前,中规中矩地俯身作揖道:“姐姐,您醒了。”
被他这么一吓,原本就不甚清明的脑子更加困惑紊乱起来。先是不乏受宠若惊地结结巴巴回道:“哦,不……不用客气。”随后又觉得被傅合清这青天白日地一刺激,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忘了。傅合清耷拉着脑袋看都不看我一样,径直迈着齐整的步伐后退几步,听雨掀开帐幔坐在我身边,颇为关切地问:“晚儿醒了,可有什么不适?”
我茫然地摇摇头,见她转身从侍女手里接过一个瓷碗,信手摇晃着汤匙搅拌里面的米粥,诱人的香甜慢慢飘出来。她边搅边说:“郎中过来看过了,说你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些惊吓。都怪你弟弟没个轻重,我让他在这儿守着你,你不醒他就不准走。”
这时我才注意到傅合清和听雨脸上青黑的眼圈和浓重的疲累,顿觉点点被关怀的温暖落入心田之中,当下又颇觉得过意不去,便随口道:“母亲严重了,这与合清有什么……”‘相干’二字未曾出口,因为被那晴亮的日光一晃,我突然想起来曾经发生过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