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尧姜+番外(179)
段首辅自上位以来,排除异己,扶持世家,太上皇与之抗衡,终有疏漏之时。后宫之中的夫侍,多为他授意礼部入选,前朝后宫,他都想把持。
女帝也曾斥责,可终究无力阻止。
两军叛乱之际,她趁机除去后宫之中他的眼线,换来他称病不朝,众臣行事懈怠,所上的奏表,字里行间的意思,都是朝中可以没有陛下,却不可没有首辅。
尧姜并没有失望,意料之中的结果,段氏实力雄厚,她自始至终,当的都是一个傀儡皇帝。
她却终于想明白了,为何非要杀了那些夫侍,天下谁都可以给她送男人,只有他不可以,不可以。
女帝抬头看她的指挥使,忽然就笑了,她指着那酒壶,神情几分好笑,“我都换成水啦,不信你喝。”
颜无药果真就喝了,喝得淋漓尽致,摇摇欲坠,跟喝酒一样,清水不停地流下来,月色衬得那如玉脖颈,愈发诱人。
他拭干嘴边的水渍,眼中有了和她一样的醉意,他凝住她,难分难解,难舍难离,眼里的情意就要滴落,“为什么你爱的,都是得不到的人呢?”
尧姜却听明白了,他也在对他自己说。
她一笑,又清醒,目光炯炯,诚挚热烈,“一男一女,为什么只能有情,而不能有义呢?”
颜无药看住她,扔了那酒壶,终于笑出声来,无比畅快,“说得好,说得好。肝胆相照,何分男女呢?尧姜小友,无药有礼。”
她就与他三击掌,立此为誓,永不相叛。
情长比日月,此义共长天的三击掌盟约。
尧姜这辈子,总想着与人两清,她帮他替颜家翻了案,还他一个清白,就心安理得接受他的效忠,将这看作两清。
她自以为不需要多余的感情,可他既然存了这个心思,她到底不忍全然否定,只得将这男女之情变为兄弟之情,希望他不要越陷越深。
她从未想过,越陷越深的人,有可能是她自己。
她从未想过,她从不相信任何人,却为何独独相信他。
黎氏叛国谋反一案,大刀阔斧地开始,却只能草草了结。
朝堂之上,首辅终于回来,字句为黎氏求情,女帝终于清醒,这些世家利益勾结,她何来撼动黎氏的能力,不过是运气好,敲开一个角,却被人发觉,再也凿不进去。
段首辅看着今日格外安静的陛下,心中酸涩难言,几回断了字句,却只得继续。
尧姜,不是我不帮你,现在还没到时候。
段首辅进言宫中可再进新人时,女帝终于变了脸色,她依旧笑着,神情却凄然惨淡,他心痛地想,她的无助永远藏得好好的。
女帝颔首,手一挥,“礼部去办罢,人不要太多,太多了,闹得慌。”
段首辅在武英殿见到女帝时,只觉她仿佛又瘦了许多,她一身常服,不在批奏折,在描一幅青竹。
他跪下请罪,“请陛下恕罪。”
她没有抬头,“爱卿何罪之有?”
“臣明知陛下要打压黎氏,却没有相助。”
她说:“朕要废后。”
他心知她在赌气,不觉柔了嗓音,“陛下若不喜君后,少些恩宠就是了。”
她终于看他,那不解近乎忧伤,字句狠辣,却是对她自己,“朕不在乎跟他睡多少回,黎氏野心勃勃,一心只想要皇子,朕能给吗!”
他心中一痛,面上依旧无波,“这是陛下许给黎氏的,作为当初相助陛下的报答。”
她气得扔了朱笔,咬牙切齿,“施恩望报,小人也。他黎氏早晚要反,不过欺我孤女一个,无倚无仗,就狮子大开口!”
她的声音终于冰冷下来,威吓不减,“段辜存,这一切由你造成,为什么由我承担?而你逍遥自在指点江山!”
他只得大拜,“臣有罪。”
她走过来,他感到灭顶的怒火,然而悲凉,她说:“你站起来。”
“臣不敢。”
她终于爆发,指着他,弓着身子,恨到骨子里,“朕受够了你趴在地上,装作谦卑,却控制了我的人生,朕要你站起来!”
他不肯动,她跌退一步,绝望如临深渊,“朕,已经把政事交由你摆布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摆布朕的宫闱,是不是将来,你还要摆布朕的太子?”
他答得恳切,“臣确有建功立业之图,绝无背叛陛下之心。此生此世没有,永生永世,段辜存也绝不会有。”
她笑得愈发绝望,衣袖都委地,摇头,“此生此世都已荒废,还谈什么永生永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