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渡关山+番外(66)

作者:丧心病狂的瓜皮

他当然不情愿处于这样的位置,想想本觉得颇为不快,可抬头看向晏春熙时,赫然发现少年那双圆圆的眼睛也在打量着他,可一被他发现,马上便生硬地转开了头,不再看过来了。

关隽臣一下子心里又只剩下晏春熙了,想不通的那些事也不愿再想,只是探寻地轻声问:“今天这么揉,是不是已经不大疼了?”

“嗯。”

晏春熙还是就这么一个字。

“……”

关隽臣一时无言,忽然觉得自己这王爷当得,也实在是和个推拿师傅没什么两样。

给晏春熙揉完腿之后关隽臣本也乏了,可不知怎的今日却颇为不舍,他看着晏春熙一双眼睛望向窗外那有些出神向往的样子,忽然道:“熙儿,夜里凉快,我抱你出去看看月亮透透气?”

晏春熙怔了一下,他这会儿也正想着,不知窗外那一轮明月今日是何光景,关隽臣这么一说,便有点被窥破心思的慌张,于是只微微点了点头。

被抱起来之时,从关隽臣胸口飘散过来的一缕冷香仍是晏春熙熟悉的味道,他不由自主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让那冷淡的香气在他鼻腔中慢慢地挥散开来,这味道让他心里忽地酸楚起来。

关隽臣一手揽着晏春熙的腿窝,一手搂在少年的腰上,就这么抱着晏春熙走到院落中的石亭下坐了下来。

苍穹上一轮皎洁的圆月高高挂着,柔和的月光洒在关隽臣的面容上,他看上去分毫不像是已经迈入而立之年,一双总是深沉的凤眼在月下看上去很亮。

“我许久没这么抱着你了。”关隽臣低声对晏春熙道。

许久了。

晏春熙没有应声,他把头转开来,望向那轮圆月。

曾经他们就在关隽臣那张梨木大床上欢好云雨,明明灭灭的烛火中,关隽臣是一棵参天大树,而他便是一株柔软的藤蔓,用他全部的情意去紧紧缠绕着这位尊贵的宁亲王。

情爱缱绻,叫他傻到以为那刻便是永远。

“今夜的月亮真大、真亮啊……”

晏春熙望着夜空,喃喃地说。

关隽臣听了微微一笑,把少年瘦弱的身子搂得更紧了些,却没注意到晏春熙眼神里那抹渐渐浓郁起来的悲伤。

那人温柔起来是何等动人,可是叫他“熙儿”的低沉声线,也会毫不迟疑地唤他“玩意”、“物件”。

他从未对关隽臣说过,其实他这几日总是浅眠。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后,便梦到关隽臣掰开他的双腿,粗暴地插进他的身体,然后微笑着慢慢地告诉他“你不过是条狗”。

他反反复复从同一个噩梦中惊醒,骇得浑身发抖,冷汗淋漓。

或许未受过伤的,才会不吝于给予。

他一厢情愿地以为,这颗心在关隽臣那儿放着,是安全的。

可他错了,他的人在那人眼里卑微,于是连这颗心也要被轻贱,哪怕被扔到土里狠狠踩个几脚也是不可惜的。

人生来一副皮肉骨头,为的无非就是包着这颗心。

伤筋动骨尚且要一百天,他身上的伤已渐渐好了,可心口的血,却淌得没完没了。

时候久了,偶尔自己也觉得身子里发出一种难闻的味道,像是血流尽了,伤口渐渐腐烂的味道。

但哪怕他已痛成这样,那人都还觉得只要哄一哄抱一抱,他便会再乐颠颠地把这颗灰头土脸的心再捧着奉上。

关隽臣不明白,他已给不动了,他累了。

这样好的月色,亦不知自己还能看个几回。

他还年轻,八千里路云和月,他本应该还能走好远好远。

可如今,他只能待在宁王府里,做一个不死不活的下人,永远低贱地跪着,直到以那样的姿势长在土里,慢慢枯死。

月光那般皎洁,他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出路在哪。

第十七章

“今夜的月亮真大、真亮啊……”

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坐在太月池畔,轻轻发出了一声和晏春熙一模一样的感叹。

深夜太月池格外安静,除了那少年再无一人。

静夜中,粼粼的碧波被笼罩在璀璨的月华之下,荷叶随着潺潺的流水轻轻摆动着,水中隐约有赤色的几条锦鲤,时而窜上来摆了摆尾,然后,很快便又游曳到了荷叶下。

成德三年的夏天已经悄无声息地走过了最繁盛的时节,而太月池里满池的荷花亭亭地探出水面,婀娜地在夜色中绽放着它花期最后的美丽。

水珠娇滴滴地洒在白中带粉的荷花瓣上,使它们看上去依旧如同新生。

花似乎总是比人要耐活的,绽放与枯萎,像四季般不断流转,今年不再了,可总还有来年。

程亦轩坐在太月池边的青石高台上,痴痴地望着满池的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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