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渡关山+番外(2)
整个人就如同是神仙在一张洁白的画笺上飘然挥洒水墨画出来的人物,不着一笔,尽得风流。
然而这般上乘长相,一双黛山般修长的眉间,却有一道煞气的竖纹。随着年岁渐长,这道竖纹越来越深,倒渐渐如同剑形一般烙在那儿。
这使他常年看起来眉宇中仿佛凝着散不去的阴霾重重,不过天家血脉贵重威仪,不得人亲近倒也是寻常事。
宁亲王阴狠少言,平日里别说笑了,便是温和些的神态都是少见的。
这个时候却忽然这样笑出声,那便只一个意思,他可实在是怒极了。
“十二院,十二院公子姓晏?叫什么?”
“禀王爷,叫晏春熙。”
关隽臣其实早不记得这个人了,他好男色,宁王府设十八座鹤苑,常年要养着十八个美少年,府里人都称十八院公子。
然而所谓十八这个数,实在就是关隽臣图个风雅,实际上十八位公子虽然常年是有的,可年纪大的要走、生了病染了疾的要走、看不中眼的也要走,所以人倒是走马观花似的总在换。
所以关隽臣真的未必各个都识得,像这个晏春熙,他就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入府,也不记得长什么样子。
可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十二院晏公子,竟给了他这么大个难堪。
“好啊,甚好。”
关隽臣霍地站了起来,“瑞雪兆丰年——好!这个年,本王过得痛快!”
实在是好,皇上要降旨给他颜色看,连个小小王府里,也有人要忙不迭给他戴个绿帽子。
他没睡过的人叫侍卫睡了,看样子全天下是个人如今都能看他宁亲王的笑话了。
碎尸万段,怎么解气?
他要趁这两个人活着的时候就将他们剐成肉片下火锅。
关隽臣将双手背在身后,在堂内反复踱步,程亦轩和锦书哪敢讲话,都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关隽臣将府内一百零八种刑具都想了个遍,可哪个也不够解气。
忽然之间,他站定在了原地,面上竟然又隐隐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你去告诉王管事,那个侍卫暂且关在牢里。至于晏春熙——打。但不要打得太狠,叫牢里拿九节鞭,每日里打个二十鞭子便够了,先给我打个几天。这两个人,谁也不许给我弄死,晏春熙若是被打得昏过去便灌参汤,快打得不成了再来禀我。”
关隽臣这吩咐其实是有点难办的。
九节鞭不比一般的鞭子,这东西阴狠,鞭尖儿那一截上带着一连串九个精巧的梅花型倒刺,没手艺的胡乱打,那一下子就带下来血呼啦一大片肉皮,面上难看不说,而且还没打个几下子人就废了。
有手艺的老师傅打了却就不同,劲力抓稳了,“啪”一下打上去,让倒刺同时死死钻进皮肉,再靠手腕的巧力一抬,登时就是九块一样大小的碎肉从身上扯出来,这个钻心挖肺的疼劲儿,那就跟活凌迟也没多差多少。
而且更妙的是,这样打上去再把血冲净了,皮肉上就留下九个小小的梅花孔,干干净净一点儿多余的撕扯都没有,二十鞭下去,梅花孔密密麻麻分布在脊背上,间隙都差不多,没重叠的、没打毁了的,这才叫把活儿做漂亮了。
但是再有手艺的老师傅,想要把这活儿连着几天做好都有点犯难。
但是给宁亲王做活儿,没有不漂亮的道理。
宁王府大管事王谨之是个能干的,他知道整个宁王府都没这么厉害的师傅,当天便马不停蹄赶去了金陵巡抚衙门,征调了大牢内的刘姥姥。
刘姥姥是个男人。
姥姥是个称号,且不是个随便什么人都能叫的称号,只有大牢里最有经验、撬开过最多硬汉子嘴的刑官,才能称得上这姥姥二字。
刘姥姥听了关隽臣的吩咐,沉吟片刻,第一句话便说:“九节鞭上的倒刺,要纯银的。”
王谨之应了,这道理他懂,要是用寻常钢铁做倒刺,那沾了血必会生锈,晏春熙要是破伤风严重,难保不会死,若是晏春熙死了,他王谨之也就死了。
“其二,牢里多生暖炉。”
“是了,天寒地冻——牢里若无暖炉,犯人必死。”
“但结实的冰也要随时备上。”
“何意?”
“冰块冷敷皮肉再打,便不会血崩。”刘姥姥面无表情,继续道:“参汤备上好的。即便如此,每日打满二十鞭,我只保这人五日内不死。”
王谨之深以为然,他手一摆,恭声道:“姥姥请。”
……
入夜了,王谨之站在屏风外等关隽臣完事儿。
五院里灯火通明,隔着屏风也隐隐约约看得到床榻上两个人纠缠的人影。程亦轩岁数还不到十七,正是身娇体柔的好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