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当年小白狼(9)
好在到了月尾,妖君虽是没来,却遣了旁人来意思意思。
面子还挺大,乌泱泱来了一帮小妖。
领头的是个鹤发童颜的老翁,带了一众手艺匠工,丫鬟婆媳,纡尊降贵的在这小破院子里挤着站了一排。
老翁笑言道:“宫主还记得我吧?”
“你……”
还没等容苏脱口,老翁就自来熟的寒暄了起来:“多时未见,宫主还真是……淳朴了不少……”
“……”
老翁活到这把年纪并没有什么察言观色的天赋,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喜气洋洋的介绍着:“君上前些日子去了天境的坛会,刚歇下来,托老翁我请了这一众各族手艺精湛的匠工来修葺修葺,以便宫主能好好静养,日后君上来了也能多留些时日。”
原来是为了自己住着方便,搞这么大排场还真是好大的威风,容苏默默在心里泛酸水,却也忍着没说出口。
云泽就不一样了,那核桃大点的脑子笼共就装了两件事,一是妖君,二是妖君和自己。
听了这消息,胡乱抹了下脸上的黑灰就扑向了仙翁,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君上要来吗?什么时候?”
好歹相依为命了这么久,容苏也跟着脸上挂不住,一手拎走了兴奋地挂在老翁胡子上的云泽,颇有些熟稔的招呼着满院贵客:“各位匆匆赶来,真是辛苦辛苦,这院子破败久了不好收拾,可得劳烦各位师傅费心了。”
容苏是什么脾性各族皆是有所耳闻,如今见了真身,确是比传言中要……淳朴得多,往前吹的是一貌倾城的那帮精怪怕不是都该栽进暗河里洗洗眼睛,不过这脾气却是没边儿的温和,本来站的板正条顺,一身傲骨的小妖们顿时松了一口气,却还有些不甘心,余下的理由索性全都归咎给妖君的威仪了,脑子里九曲十八弯的八卦完,才通体舒畅的忙活了起来。
仙翁倒是没怎么诧异,始终挂着一副慈母笑,看得人怪寒碜的。
院子里忙得脚打后脑勺,一连几日不得安生,容苏忙前忙后的备茶添水,三餐不落,原本差来做杂役小妖出身都不高,伏低做小惯了,可巧又遇上容苏这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当口,自然是无限惶恐,生怕对方是个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人物,
可日子久了,见她雷打不动的周到客气,也就无奈的认了她人傻心大的事实。
仙翁比起来就闲散多了,常常来去无踪,嘴里念叨着宫主吃这个补元那个补气的,来来回回捧着一篮子草瞎转,最近这几日倒好,非得安排个手脚麻利的小妖供容苏留在身边差使,年岁和云泽几乎一边大,是花阳宫里留守下来的孤儿唤作半嫣。
难得有小妖愿意留在一度声名狼藉的容苏身边,她也就一概收了,当做个聊天解闷的伴儿,毕竟云泽那小王八蛋满脑子都是他们家君上,说两句就把天聊死了。
仙翁对自己的安排也十分满意,颇有些功成名就的意思:“宫主身边有小妖照看,我也就放心了。”
“多谢仙翁挂怀,烦劳您这般奔波真是过意不去。”容苏又搬出那副谦和有礼姿态客气道。
仙翁却不说什么,屏退了左右,和颜悦色的提醒道:“宫主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与老夫但说无妨,如此束手束脚有失未来灵姬的风范,比起宫主以前的所作所为更是客气疏离了许多,像是……被谁揍服帖了?”
“……”
“这样我再留一副活络经脉的方子,宫主要记得配合调养,争取恢复到耳聪目明,头脑活泛的境况。”
你才脑子不好使呢!
从前的容苏是怎么个传奇人物不晓得,如今的容苏是个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小叫花子,向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散漫惯了,哪里知道人家妖门里的祸害是怎么个活法?每每要爽快脱口的大白话,都得打个旋儿矫情一番再说出来,戏文里的礼义廉耻听得一知半解,学的人模狗样,可到底是套着个假面孔行事,生怕露怯,所以便处处显得拘谨。
这老翁的三言两语直指要害,平白刮得容苏一阵脸疼。
她有些不服气的脱口而出:“我确是有许多事都记不清了,他们说我是个残暴的妖怪,既杀过妖也害过人,是不应该活过来的,可我现在就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喘气,仙翁为此也颇受责难,可曾后悔过当初在洞中救了我?”
仙翁仓皇摆手:“莫要误会,宫主能死而复生是上天眷顾,并非老夫之功,我也是万万没想到……”
原来这灵界当真从未有人盼着容苏活过来吗,还真是可悲……
仙翁见她神情有些萎靡,心有不忍:“按年头算,宫主与老夫我也算是同辈了,白藤一族要活得长久,贪杀是不可避免的,你若有错,便就错在本就不属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