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错人后婚姻实录+番外(54)
他面前三寸处书案上堆放着层层叠叠的一沓沓案宗卷册,留了一小块儿地方与他容身,皆是拜那位“大人”所赐,动用私权不走流程直接将各处的疑难案件都压到了刑部,以为可以用其他繁琐案子束缚他的手脚,叫他分顾不暇。
华易就是看到了在这一堆的卷帙浩繁中看到了显得非常不起眼的一角的紫檀木。
他把宋檀送他的那副春日海棠图珍重地装裱好了,他想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礼物,秉着睹画思人的心思,于是他把这副图带来了刑部。
华易一拂袖,将那堆案宗无情地扫落在地,他打开了画轴,有些迫不及待地将图画铺陈在案,他鼻尖是清苦干涩的墨香,眼见的是那滴突兀的红墨,犹如海棠泣血般触目惊心。
华易眉头微皱,他又有些不满又贪婪地想,他与宋檀之间的第一件礼物竟然只是一副被无心毁掉、并未书成还有些寓意不吉利的画。
他的手边没有专门用来作画的画具,华易随意捡了只朱笔,这笔尖粗粝、毫毛又多就是为批改公文而制作,不适合做作画细致之活计,华易并不在意,他沾湿了笔头,每一道笔画都用自己的一腔温柔将那滴红墨化作连绵的情意。
将画晾干又费了些辰光,待一晾好,华易就找人将画送回华府,还耳提面命送画之人一定要宋檀打开看。
静默温软的池水倒映着岸边的一树婀娜的绿柳依依,粉白的蝴蝶在不没马蹄的草丛间翻飞,一切都说不出的恬静安然,宋檀就在池塘边,放置了一方小榻,眼前是远山脉脉,黄绿含黛,他温了一壶酒,小口小口的饮酌着,按理说这般惬意,他现在不醉心佛法道经了,应该想些诗情画意的事。
然而他什么都没想,恍恍惚惚间无悲无喜,生不出一点情绪。
自昨日听到了关于华易出入妓馆要纳妓子做侧夫人的闲言碎语,说来奇怪,宋檀竟睡了一个好觉,梦里没有了影影绰绰,没有了软仗红尘,没有了光怪陆离。
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感慨这真是一件好事,他咽下了那股空落落的感觉,只有他知道他的淡定坦然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不敢深究细想罢了,他的喜欢是那么岌岌可危、又那么不堪一击。
宋檀接过了华易叫人送过来的那副画,他也没露出什么惊喜之色,只是缓缓地展开,忽而他瞳孔紧缩,喉咙在颈间滚了一滚,他的心也砰砰直跳。
碍眼的红墨已然不见,华易将其变作成了那副画上与海棠相偎相生的一枝红梅。
作画之人笔触流畅而精细,将梅花的花蕊纤毫毕现,华易还用了留白,一滴白画料都未用,却叫人觉得这海棠和梅花是盛放于雪地之上,呼啸的雪风里有海棠香与梅香的交织缠绵扑鼻而来,冷中有热,素中有艳。
宋檀不觉间已经勾起了嘴角,他心悦诚服地想:原来华易说过自己的画工照比他还差了些,原不是华易自矜自伐,而是他说了句大实话。
送画之人说道:“大人叫我同夫人说一句话:花开眼前事,相思犹不能止。”
相思犹不能止。
就这六个字,足以让宋檀脑中披飞而下千百种情绪想法,他抓不准理不清,待送画之人已经辞行了许久,宋檀才沉下心来,他精神一振,兀自地做了决定:他要去找华易,他需要好好的去问问华易到底什么意思,他们已经是捆在一块的了,他也想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地同华易过一生。
宋檀这决定下得是又急又快,他怀中直揣了那卷画,都没有来得及同自己其他人说一声,火急火燎地出了门,却猛然想起自己并不知晓刑部司衙坐落何处。
宋檀一抬眼,有一个穿着褴褛的乞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宋檀没有觉得异样,直道他是觉得自己富贵,还同他打听了下刑部司衙的位置,那个乞丐还热情地手舞足蹈地为他详细讲解了半天,宋檀说着感谢之语同时还给了他几两银子。
然而他照着那名乞丐的描述穿过了虹桥,踏过了青石板,行过了五色桥,走着走着,却是一转弯饶进了一条偏僻无人、杂草丛生的小巷子里。
宋檀心道不妙,有不祥的预感。
身后传来了不紧不慢、四平八稳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段用嘶哑嗓音哼唱着的孩童歌谣,曲不成调还有几丝诡异,宋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宋檀一回头——是那个给自己指路的褴褛乞丐,他一改不久前的唯唯诺诺,他的背直直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叫人不寒而栗……
那人歪了歪头,打了个哈欠,语意随意着说道:“我也跟了贵人一路,好生辛苦,贵人和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