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晏+番外(325)

作者:一月三捷

“玉清,你怎么了?”

像是察觉到他的不对,殷康蹙眉紧紧盯着他的脸,见他没什么反应,过了会儿,才说:“走,我带你去休息。”

赵玉清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忽然伸手一指不远处的城头,那上面,是半支已经断掉的旗杆。

“王旗已经落下来了,殷康,下一站就是京都城了。”

京都城后面,就是王域了。

殷康垂下眼睑不去看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却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当年西汉攻入夜北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在场,可当时之况,只怕是会比今日更加惨烈,汉军是没有人性的,他们不会顾及北陆百姓的死活,当鹰旗从金帐宫顶端落下的时候,他的家人,他的臣民,又是经历了怎样的绝望和害怕。

大军推开了古北口的大门,传令官已经将鹰旗和光明王的泸湛旗插上了城楼,殷康掀起眼皮,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我不能退,殷康。”赵玉清说,他身上的玄铁战甲已经被染的一片赤红,两鬓微乱着,也掩饰不住神色间的凌厉和决绝,他握着长剑的手有些及不可察的颤抖,上面缕缕鲜红顺流滴在马蹄之下,延绵到很远,是士兵们和那些无辜百姓的尸体:“从我十五年前决定要去找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背叛了我的国家和我的先祖,但我不后悔,都说这世间因果报应皆有轮回,当年他们是怎么对待北陆的,如今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我早已经做好了为今日之事的后果去承担所有的准备,况且,已经都到了家门口了,我更加不能退缩!

殷康抓着他不松手,问道:“你要干什么?”

赵玉清笑了一下,忽然伸出手来将殷康下巴上那道血迹轻轻的擦了擦,凝重又认真,他说:“虽然我早就说过我不再姓赵了,可那里面住着的到底都是跟我血脉相连的亲人,我得跟他们有个交代才行。别这么看着我,殷康,你放心,我从未后悔自己所做过的任何事。”

马儿从眼前飞驰过去的时候,殷康下意识去抓,衣角从手心穿梭而过,徒留下一丝温热的风,将他掌心内细密的汗水吹得透凉。

欢呼和呐喊声犹如浪潮在古北口的大道上此起彼伏,五年的时间,夜北的鹰旗终于要插上王域,那些沿路慌乱逃跑的贵族宗亲们被系数抓了起来,他们脸上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桀骜与高贵,狼狈与惊恐充斥了眼底,带着像是畜生一般卑微的乞求跪倒在北陆武士们的脚下,浩瀚的长歌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开始唱起来的,连绵的军队像是无尽的长龙,带着极为凌厉的杀伐之气的歌声似是要将长河之处捅开一张巨大的口子,炮火残余之下留残着的一道道黑烟随着风飘起在空中,混着若白的云,宛若一个天大的笑话。

来往穿梭在狼烟之间的武士们脸上都挂起了浓烈的笑意,战士们仿佛唯有使劲儿挥动的手中的马鞭才能表现出自己此刻内心的亢奋。殷康沉默良久,才终于伸手在马背上轻抚了几下,而后看着那巍峨的宫角之处,沉沉的呼出了一口气来。

夜晚的时候,大军在古北口外停驻,翠鸟站在枝头轻叫,一片欢声笑语传入屋里,李肃推门进去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绕过屏风才看到长笙正背对着站在木桶旁边脱掉了那身带血的软甲,木桶里是氤氲的热气,年轻男人那道瘦白有力的腰无异于催情的药,一下子就让他紧了喉咙。

站在原地愣了片刻,长笙吹着口哨正准备脱下裤子,就听到一丝略粗的呼吸从背后传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转过头,正好对上李肃那双不知道往哪瞟的眼睛。

长笙:“......”

“鬼鬼祟祟的站在哪吓唬谁呢!”长笙瞪了他一眼,满头小辫子被拆了下来,头发像是被炸过的一样卷卷的散在赤-裸的肩上,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李肃跟前停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看够了吗?是不是觉着我帅呆了?”

李肃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咬了咬他的指尖,问道:“怎么一声不吭的就回来了?”

长笙道:“我看他们吃酒吃的兴起,就没好意思说,天也不早了,明天不是就要进京都城了吗?我回来洗个澡,一身腥气的,臭死了。”

李肃伸手在他温热的手臂上捏了捏,长笙真是命好,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战役下来,竟也没受过太大的伤,只有肩头两处那几道狰狞的疤痕,还是当年在断崖上被中央军伤到的,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明显的战争痕迹。

房间里安静的很,只能听到外面一阵阵嘈杂的嬉闹声,李肃忽然伸手顺着他手臂一点点开始往上摩挲,最后在脖颈处停了下来,再用指腹反复的去扫着,直到长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问他:“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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