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晏+番外(198)
李肃知道,他是在紧张。
似是并不在意他的反常,李肃将手边的窗户推出一道细细的缝隙,飓风卷着雪花一下子就涌了进来,屋内的热浪被扑的四散而飞,唯余下白毛子风声在耳边环绕,像是高歌吟唱,扬天狂浪。
“原本我想着在告诉王子殷康的踪迹之前先说说另外一事,倒是没想到,王子这般心急。”李肃淡淡开口,在看到殷康一双眼睛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之时,他才缓缓放下心来。
他赢了。
周遭围堵的杀意渐渐退下,殷平冷冷道:“看来我倒是高估自己的耐心了。”
李肃轻声道:“王子不过是低估了我的耐心罢了。”
“所以呢?”殷平反唇相讥:“你我二人浪费这么多唇舌是为了什么?”
李肃笑道:“自然是为了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
城内的宵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谨,然而明日是举过的大日子,所有武将都要值夜巡防,杂乱的马蹄声被偌大的风声遮住,来往的禁军一看马上之人,赶忙垂首恭敬道:“红缨将军!”
李肃坐在马上,一身白色大裘分外显眼,看了眼宫门口,问下面的士兵道:“今夜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士兵:“一切正常,请将军放心。”
李肃点了点头,他身后还跟了一位穿着黑色大氅的随从,那人一张脸被风吹得好像有些睁不开眼,李肃斜着眼睛朝他一撇,淡淡道:“你先去南街等我,我去前面看看。”
‘随从’点了点头,马头一转,很快消失不见。
李肃装模作样的从前面绕了一圈,等停在梧桐苑外的时候,那‘随从’才跟了上来,门口看守的奴才一见李肃回来,赶忙牵马引路,连带着‘随从’一同进了院子。
房间内并没有放夜明珠,只燃了一盏细微的烛火,火苗跳动间,将里面的身影勾勒的欣长单薄,一跳一跳的倒映在门窗之上。
李肃身后原本紧跟的‘随从’在抬头的瞬间猛然顿住脚步,摆手示意其他家奴下去,李肃沉声道:“怎么?停在这做什么!”
黑暗之下看不太清‘随从’的脸,等他重新抬起脚步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飘忽。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长笙正掩面坐在案前怔怔出神,抬头的瞬间,眼底的恍惚还未来得及散去,就见一道高大的黑影紧随而至——
那人一张脸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暴露在灯火之下,宛若暗夜之下那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瞬间劈在长笙头上,炸的他头晕眼花。
殷平绕过李肃站在离长笙不到五步的距离静静与他对视,不同的是,他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相同的是,两人都几不可察的发出一丝隐隐的颤抖。
长笙恍惚间以为自己又看到了那片一望无际的草原,金盏花在春天的时候是最为娇艳的,当风贴着地面拂过之时,花蕊被吹的相击而撞,若是仔细去听,都能听见微微的像是金玲一样的声音,小马踱着步子在草地上踩,那孩子就在嘴巴里叼着根草,整个人躺在柔软的草上,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看着天边的云静静出神。
“阿羽,你急急忙忙让你那伴当喊我过来做什么?我正忙着帮顾将军练兵,说吧,是不是又捅了什么篓子等我给你收拾?”少年穿着沙皮软甲腰间大刀横跨,一头散开的长发也遮不住眼底的明亮,虽是穿着草原人的服饰,却生的一张十分儒雅的面容,与地上那吊儿郎当的孩子往一块一凑,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幼年长笙轻轻瞥了他一眼,眸底掩不住的荡出一股流里流气,卡在牙缝里的那根草随着说话之时一上一下的抖动着,分外滑稽:“我能捅什么篓子?说的好像你真的会帮我去摆平似的!”他十分不屑的‘切’了一声,一股脑从草地上坐了起来,继续道:“刚才去费城把钱花光了,殷平,你有钱吗,借我一些好不好?”
少年殷平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般没大没小的样子,将腰上的刀往后挪了挪,双手环胸道:“是不是又去费城赌钱了?”
幼年长笙翻了个白眼,厉害道:“哪有!我那钱都是花在正道上的好不好?!再说了,我可不会赌钱,你少在这诬赖我!”
少年殷平笑道:“那你先告诉我,你所谓的正道是什么,说出来我若是觉得你编的还算让我满意的话,我再给你钱。”
幼年长笙一听这话自然是十分不满,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仰着头瞪着那比他高了一半的少年,尖声道:“什么叫我编的让你满意!你什么意思!借不借我,不借我去找殷康,谁稀罕!”
他说着就要抛开,却被少年殷平提着后领一把提了起来,问道:“还来了脾气了?三句话说不对你撒丫子就溜,这本事是跟城里哪个小混混学成的,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