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卿+番外(91)

作者:谷草转氨酸

他把两手垫在脑袋底下,神游了半晌,忽然翻身坐了起来。半侧过身,棠仰微蜷着身子,睡得很熟。明堂犹豫须臾,索性直接盘腿在床榻上,背对着棠仰竖起两指。他闭上眼,低声念道:“沈梦灵君,审我德行。”

祷词在深沉的夜色中散开,不知是就此落地,还是无穷向远。

“听我一言,所求必应。”

念完后半句,明堂保持着姿势,仍然没有睁眼。他颇具耐心地坐在原地,心却并不静,而是思绪齐飞、胡乱变幻。近日来发生的种种轮番上演,在心中又审一遍,如此这番,明堂心里那点忐忑反而沉下去了许多。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放下两手,刚要睁开眼再度躺下,一个模糊的声音如烟似风般在屋里缥缈四散。

“————”

那声音实在太过模糊,别说听清,就连男女都分辨不出来。近在耳畔飘荡,又仿佛远在天边。明堂浑身一震,不由睁开了眼,他愣住片刻,忙又闭上眼再度竖起手指,再念道:“沈梦灵君,审我德行。听我一言,所求必应。”

这次,那声音像是有实体般在屋里横冲直撞,最终蹿进了明堂耳朵里,倏地炸响,“别念了,我听到了!”

明堂被声音吼得不由自主缩了下身子,这才笑起来,在心中道:“您老有阵子没回过我了。”

那声音一听,似乎又嚷嚷起来,只是蓦地又远了,一个字儿没听清楚。明堂忙道:“慢点说慢点说,全没听见。怎么这么模糊?”

“我说——我离得太远了——”那个声音像个老头子似的,拖着长音一字一顿地喊话,“我在远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方,慢慢还愿,很忙——你有话快说——”

声音说到后面有模糊不清起来,明堂不敢再开玩笑了,正色问说:“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是真的结束了吗?”

对方沉默了,良久的安静,另明堂怀疑了下是不是那边人已经走了。他挑眉,正准备再念祷词,对方大声回说:“不要什么事都问我,那是你自己的玄机!”

明堂无语半晌,不甘心地追问说:“给点提示吧,我也好少烦您老。”

他这样一讲,对方却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道:“你给我麻利点!我现在离得太远,根本听不到民间的祷词了,等我再往前走一点,你的祷词我也只能听到不能应了!你自己长点心,我不和你说了,我忙!”

明堂急了,赶忙打断他抢道:“等等啊说好提示呢!”

“在冬辰。”

话音刚落,屋里瞬间没了声息。明堂知道那个声音已经离开、不会再回应。他放下两手随意搭在膝上,自言自语重复道:“在冬辰……”

这三个字能解出太多层意思了,也许是一个时机,也许是一个警告。明堂躺了回去,心下却安定了不少,立冬还有个把月才来,倒也不急。他打了个哈欠,终于阖眼。

第二天早上,棠仰仍是不太舒服,没能起得来。明堂醒后去买菜,赶着回家给他炖汤补补,迈进院子发现异常安静,棠仰没出屋,连方春雪也没。她的房门开了半扇,明堂心里嘀咕,挎着菜篮子过去敲了敲门,随口喊说:“春雪?”

他探头瞧,只见方春雪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她没戴白瓷面具,一黑一白两眼盯着地板上,又无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听见明堂喊,稍稍回魂,揉了揉左眼低声回说:“姑爷。”

明堂没问怎么了,只是转移她的注意说:“过来给我搭把手,棠仰还不舒服。”

方春雪哎了声,就要把脚放下下地,忽然顿了下身子,像是犹豫了瞬间。明堂不动声色,她慢慢从屋里晃悠出来,帮明堂做饭去了。大抵是能和人说上几句话,春雪勉强恢复了些嬉皮笑脸的样子,帮忙摆桌。明堂心疼棠仰,把饭菜端进屋里,恨不得喂他吃,棠仰烦了,把明堂赶了出去。

饭桌上,方春雪又开始魂不守舍,时不时偷瞄眼明堂。明堂既不理也不问,她这才安稳了些,自觉地洗碗去。平时风风火火的,今天走路却格外小心且轻,步履飘浮,难得有点仙女儿的意思。等人走了,明堂才进到屋里,关上门说:“还是和地有关的,她说看到黑蛇从地下冒出来或许是真。”

棠仰本来在看明堂拿来的书,闻言信手叩在被褥上,回道:“怎么了?”

明堂便将房中所见与适才她走路细细讲了,棠仰听了点头,思索片刻说:“有道理,我们试试她。”

虽知道春雪在外头根本听不见,明堂还是附耳过去,两人贴在一起,棠仰凉凉的嘴唇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却是暖的。明堂听着听着开始心猿意马,直到棠仰轻轻咳嗽了声,歪着脑袋蹙眉看他,才忙正行起来,起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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