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卿+番外(36)

作者:谷草转氨酸

明堂一把扯住他的手追问说:“你干嘛。”

棠仰不转了,盯着明堂定定地说:“你知道这是什么树的根吗?是梨树。”

明堂微怔了须臾,仍钳着他的手道:“那又如何,巧合罢了。”

棠仰抬着眼望他,忽然冷笑起来,“你就没想过真是我吗?”

话音未落,明堂反而笑起来,坚定道:“我信你。”

棠仰眼里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他被明堂攥着的那手握紧了些,脸色稍缓。他望着明堂,默了半晌笑道:“别太信我。”

他虽然在笑,眉心儿却拧着。说罢,棠仰甩开明堂的手,径直往前院走,明堂忙跟上,思来想去没想出说点什么。

明堂与棠仰并未相处太久,却就是相信此事一定与棠仰无关。他亦不清楚是否心底悸动扰乱了思绪——可是,那是棠仰呀。不知道的过去尚未解开,他却只用它折磨自己。

这样的棠仰,怎么可能。

明堂脱口而出道:“我还是信你。”

棠仰脚下一顿,没有回头。

厅堂内,李蓉到底年纪大了,独自坐下歇着,岁月蹉跎便格外明显。棠仰走过去半弯下腰,轻声问说:“小蓉,商安近日是不是带念儿去过东河。”

李蓉慢慢地点了点头,“去过,常去。他们两个老是去那儿钓鱼,一把年纪了,还不许人跟着。”

棠仰略微抿着嘴,一动不动盯着她半晌,才开口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李蓉布满皱纹的脸即刻绷紧了,目光锐利地也回望起棠仰。两人无声地对峙半晌,李蓉颔首叹了口气。她放松下来,这一放松好像在顷刻之间又苍老了许多,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含糊了,“是。他带着念儿去喜子没了的那个河沿了。”

棠仰吸了口气,站直身子,却用手捂住了双眼。

李蓉眼里涌起泪光,她绷着因为年老而下坠的嘴角,拄在拐杖上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明堂适时转身,意思意思回避了。

几乎是在他转过身去的同时,李蓉带着哭腔道:“你说,我和他过了一辈子,他为什么就是忘不了喜子。”

仿佛幽怨的少女,李蓉淌着眼泪,盯着棠仰执着地问,“为什么?我和他过了一辈子啊——”

明堂心里一紧,不由地去看棠仰。棠仰也侧了身,他放下了手,垂着的眼里复杂到令明堂脑袋空了。这不是他所参与的过去,是属于眼前这个宛如少年,与曾经的少女的故事。

“他是不是终于等不及找喜子去了,那他头七的时候还会回家看看吗……他从河边回来,第二天人就没了,念儿也病了,他难道还要带走我的念儿吗?”

这句话仿佛成了压垮棠仰的最后一棵稻草,他低头狂奔出屋外,明堂立刻追了出去,棠仰一口气跑到墙角才要转身,这一回首却撞到了明堂怀里。明堂抱住他,棠仰把头埋在他胸膛,却仍伸手去推明堂揽着他的臂弯。

明堂不松,手放在他头上顺着那长发摸了摸,低声道:“嘘,没事的,我来了。”

棠仰抓着他的袖子,于是一声呜咽仿佛隔了多年、终于从慢慢割着心的刀口传到了世间。明堂兀自抚着棠仰的背,低声说:“没事的,我来了。”

棠仰贴着明堂胸口,声音模糊,“你想知道喜子怎么了,我告诉你。喜子嫁给商安的那天,迎亲的队伍被从地底冒出的梨树根掀进了东河里,连同花轿一起。五十四年,连尸首都找不回来——”

他蓦地抬头望着明堂,星辰般的眼里含着易碎的光,“他们不知道喜子和一整个迎亲队伍是怎么翻进东河里的,可是我知道,那是梨树的根啊……”

明堂怔在原地,他低头看着棠仰,那双眼里的悲就像湖水,瞬间将明堂也拖了进去,溺得他无法呼吸。难怪,难怪棠仰不愿开口。

那是梨树的根呀。

即使棠仰亲口所说,明堂心绞了起来,却仍是不愿相信。他拿指背蹭了下棠仰的眼角,强迫自己思索不停,低声道:“棠仰,听我说,你看到那些树根把队伍掀进东河了吗?宪城不止一棵梨树,你确定那是你做的吗?”

棠仰推开明堂,自己面对着院墙急促地呼吸着,他眼前阵阵发白,半晌,才慢慢回答道:“我没有看到。有人在东河上发现了红绸,想起商家和沈家那天有红事,消息这才传回了宪城。我赶去看过,从河边被翻动的土里找出了许多树根。”

他揉了下眼,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后来接亲队伍里的人,尸首陆续找回来了些。只有载着喜子的花轿整个消失了,我知道那是我做的。”

棠仰抬头望向明堂,半合上眼,“这不是第一次了。从前在睡梦中,院落里我的根从喜子屋里冒出来,若不是我听到她喊我醒来,想必那次她已在睡梦中被我勒死了。”他睁开眼,悲戚不减,仿佛含着对自己的森森恨意,“如何,明堂,你还信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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