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卿+番外(182)
碧绿枝条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方春雪,与此同时雷光落在结珠身上。明堂猛地想起什么,大喊道:“檀郎和梅利呢!”
棠仰眼胡乱扫了圈,发现两人好巧落进了池塘中并无大碍。两人近乎贴在一起,他却还是大声回道:“无事!”
无事的还有结珠,她不用不化骨接下,竟将身体直接凑了过去!顿时,腐肉与焦糊味四溢,金光大作间又夹杂着一个女声尖叫!棠仰心中猛地一抽,不由自主喊说:“喜子——”
明堂同时收了金光,结珠脸上的肉不受控地抽搐着,笑道:“她还有一丝残魂在呢,棠仰……”
话音未了,棠止又是一声尖叫,不管不顾将根须尽数摔向了结珠。带着雷火电光的根须触到结珠,立刻又是痛呼,明堂和棠仰对视刹那同时松开了对方的手。根须上金光消散,但两人这一动作仿佛又刺激到了棠止,她胡乱厉声嚎叫着将所有根须缠住结珠、把她不停地摔在地上,又疯狂地刺去。
伴随着她发狂进攻,棠仰险些站不住歪倒在地,明堂手疾眼快地掺住,低声道:“这样不行……”
根须引起脚下阵阵晃动,扬尘漫天。明堂扫了一圈,低声对棠仰道:“还能站起来吗?”
棠仰闭眼运气,站稳了点头。明堂虚指了下,“掉在桌下了,能行吗?”
“知道了。”棠仰说着,和明堂对视,“小仙君,拜托了。”
在棠止野兽般的嚎叫中,结珠左右闪躲,不化骨与根须相撞相缠。结珠始终惦记着二者双生,不敢贸然攻击棠止,棠止却毫不犹豫,两人动作仿佛同时慢了一星半点。
尘埃里,明堂和棠仰分开,各自闪身——
棠仰灵巧地抄起桌下那些散落的黄符咒,反手甩向根须,黄符咒立起粘在了那些树根上,棠止被定在了原地,她不可置信,仿佛也忘记了言语,胡乱嘶吼着,另一面明堂握剑,劲风中雷光破开尘土,他一手点向结珠眉心,正碰到那颗小痣。结珠与他的眼睛在这一刻对视,天地甚远,万物无声,明堂一顿,结珠仿佛嗤笑了下,背后快似闪电,瞬间生出了一双细细的不化骨手,拥抱般搂向明堂——
碧绿的根须灵敏穿过不化骨之间绕向那双手腕!明堂从容提剑,两手持住剑柄刺向结珠胸膛!
金光从结珠胸膛与剑尖大绽,伴随着的还有棠止不甘地嘶喊,结珠的身躯从不化骨到中间那具变幻莫测的人身像碎片般开裂、风化扬起,明堂眉眼不动,却好似看见,碎屑与金光中,有个多臂而悲悯的、仿佛透出了背后根根手臂连着蛛腿的神。他冲明堂缓缓露出了慈爱而诡秘的笑容,随之无影无踪。
黄符咒自燃化成黑灰,棠止挣脱了束缚,立在半空的那些根须摔在地上。她像是濒死的蛇在灰土间不停地扭动游走着,混沌模糊的声音质问着棠仰,“哥哥,为什么?我们才是兄妹啊,为什么?为什么你喜欢人不喜欢我,为什么我杀了那些人你还是不喜欢我,为什么?”
“为什么,我把你绑在宪城,你还是想离开呢?”
棠仰站在树根中间,那些碧绿的枝条亦落在地上。他有一瞬间想对着她破口大骂,烧光那些缠绕着他半生的根。他看着明堂,明堂长发有些乱,虎口也不知何时被震裂了,血顺着剑往下流,有些可怜兮兮的。
他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远处是自己的爱人,中有终究消散无踪的曾经的亲人,而地下那些丑陋地扭动着的根须竟是自己同根而生的,妹妹。他缓缓跪在地上,贴近了那些根须,疲惫不堪、他们终于像是同根同源的兄妹般说了一次话,很近,但永远隔着天堑。
“你口吐人言,你说你我亲缘,你学着像人一样,却唯独不愿了然于人,承认于人。你还不明白吗?”
“哥哥,是因为那年我让结珠寄生后引来天雷,害你我都险些死了,你才不愿理我了,是吧?”无数根须盘踞在一起,聚合在棠仰身前。那些根须移动地愈发缓慢,远处还未来得及靠近的化作黑灰或是消散于风,或是重新融汇进土地。棠止迫切地问道,“是吧?”
他知道说什么也是徒劳,却还是轻轻地念出了自己的答案。棠仰终于唤出了她的名字,“棠止,你若寂寞,应向外求。”
随着话音将落,那些构成棠止,或棠止构成的根须随风而去。
不知过去多久,绚丽的日光穿破云层落在了棠仰脸上,有点热、刺刺的烫。他见有双修长的手伸向自己,抬眼,明堂逆着光微微含笑。棠仰把手伸过去,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他被从地上拉起来。
明堂微微眯着眼睛笑,笑罢了似乎觉得有点累,揉着眉心又不笑了。他拍散了棠仰衣服上的褶皱,两人一起回头,见方春雪坐在一堆碧绿的树藤里怔怔地看过来,那边池塘里梅利和檀郎干脆就没爬上来。两人都是头破血流的,也瞪着眼睛看站在一起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