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卿+番外(109)
棠仰不说话,方春雪看看他,又看看明堂,权衡须臾点头说:“知道了。”
三人又呆坐了会儿,站起来整顿衣衫准备回去。棠仰低头片刻,突然又道:“对了,他说‘你不记得我了,我记得你就行了’。”
明堂和方春雪回过头,棠仰若有所思,“这是不是表示,他在转世前就认识我了?”他又开始揉眉心,估摸着是潜移默化跟明堂学会了。“宪城根本没有比我年纪再大的妖了,只有我……”
明堂立刻就知道了他在想什么,截住他话茬道:“棠仰来,我背你。”他半俯身,似笑非笑,“演全活点。”
开门前,明堂低声道:“该怎么样就还怎么样。我们应该困惑不解,而非讳莫如深。”
三人慢慢地往方宅走,棠仰趴在明堂肩膀上一路都不说话,方春雪亦没有。但他俩一个是不想,一个在紧张。平时方春雪虽然怕棠仰,可回到方宅便意味着没了没完没了阴魂不散,这座宅院在不知不觉间令人感到安心安全,如今只是隔了几日回时,却再忘不掉那些蛰伏在地下的漆黑影子了。
这个晚上三人都出奇话少。棠仰枕着手侧躺着,既不阖眼也不动,嘴唇微微绷着。明堂本来平躺着还在思索,说到底,树根也只是最合理的猜测,是棠仰亲手掐上了春雪脖子,只要那地下黑影与棠仰究竟有何关联没有答案,他心中的结便解不开。
“可能是情敌。”明堂胳膊枕在脑后,蓦地开口道。
棠仰愣了下,总算张开嘴说了句“滚蛋”,然后又抿起嘴,两眼定定地不知在想什么。明堂瞥眼看看他,干脆翻身,手指头戳了下他脸颊,“别一直咬着牙关,明天腮帮子要疼了。”
棠仰还是没反应,也不看明堂。
星光大亮,微风中树影在窗纸上摇曳生姿,那影子一直恍到了棠仰脸上,在他清朗的眼角眉梢间恣意地舞动,如同心中圈圈放大的涟漪。明堂低头贴过去在他嘴上亲了一下,慢慢地舔他下唇瓣。棠仰仍是紧咬着牙关,半晌,他往后缩了缩,闭上眼用极低的声音道:“明堂,你有没有想过,我终究是妖。”
他长长的睫毛的影与那树影叠在一起,难舍难分。棠仰伸手,凉丝丝的指尖搭在明堂脸上,“你,我,春雪。我们正好是三种。仙,妖,人。”他不等明堂说话,问说,“你还记得那些算是前世的事吗?”
明堂老实答说:“不记得。但沈梦灵君说过,前世记忆可能会在某些事后被找回。我还挺想看看的,你呢?”
棠仰不答,猛地半抬起头吻住明堂,胡乱亲吻着。他这吻中仿佛带着诉求、劫后余生的侥幸。明堂伸手把人揽在怀里,心中万般柔情中不免无奈心疼。棠仰嘴唇终于慢慢暖了,身上仍是冰凉的。两人缓缓分开来,明堂贴着棠仰下巴,把他搂紧了,低声道:“离我近点。”
他没有笑,眉心微微拧着。
明堂这一晚睡得比棠仰还不踏实,他脑袋里思绪停不下来,翻来覆去,全是地下黑影。树根确实是最合理的解释,一旦这样,商念床下的树根,甚至喜子的死都有了解释。一个长满了整座城的妖,极有可能就是张妈所说的妖王——
他忽然清醒了,睁开眼天色已然大亮。棠仰醒了,没梳头发,支起头盯着他看。
黄符咒,地下黑影,妖王,三者同时出现了。
明堂猛地坐起来,匆忙说:“张妈……”
“恩,我想到了。”棠仰没什么反应,点了下头,“走一步算一步。你带上春雪去璧城吧,一来她想帮忙,二来,跟你走反倒安全点。”
那边方春雪也起来了,还顺手去做了点吃的。三人仍是话不多,棠仰在门槛后面摆摆手算是告别,转身就回院里去了。他背影在明堂眼中可怜巴巴的,明堂心里也不好受。说着跟我走吧,找出能短暂离开方法的人却是春雪。好不容易去了次璧城,现在要把他再关回此方宅院的仍然是自己。
明堂和方春雪回了予愿仙君观前找被扔在这儿的马车,路上颠簸,直到快至宪城驿时,春雪才开口说:“姑爷,你觉得,咱们真的还可以像平常一样嘻嘻哈哈吗?”
“怎么不能,”明堂不答,只是反问说。
方春雪表情古怪,犹豫许久才吞吞吐吐说,“比如你和棠仰,讲、讲点小话啊啥的,你一想到有个东西可能听得到,你不觉得难受吗?”
明堂一愣,还真没想过这个。他挑了挑眉,只道:“春雪,我问你,若是你看到的影子一直在动,你还会把它当成地的一部分吗?”
“那当然不会了啊!”方春雪张口答了,瞪着眼摸了摸下巴,压低声音道,“对啊,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在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