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番外(342)
程透两手还贴在他脸颊上,他望着他的眼睛,那双带翘的眼梢、薄灰色的长发。他终于终于同永不磨灭的记忆重叠了起来。
程透眼眶红了,他眨了眨眼睛,程显听已经又牢牢抱住了他。青年怔怔道:“我好想你。”
车门半遮半掩着重逢,正在此时,有双手拉开了门,试探着喊道:“老三?”
那煞风景的女人吓了一跳,皮包对着程显听就抡了过去。
“流氓!松手!”
就这样,他们曾幻想过无数次的重逢,发生在了一个普通的夕阳中。
君率贤那名贵皮包里不知是不是装了砖头,砸得程显听揉着自己的脊梁骨倒车。他侧头看了看正望向窗外的青年,又瞥一眼抱着胳膊站在家门口的君率贤。君率贤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冲他摆口型道:“你不把他送回来,我掐死你!”
程显听冲她笑,也以口型回道:“你想都别想。”
他刚得意洋洋地正过来脑袋,程透莫名其妙道:“你笑什么,开车呀?”
程显听忙正色起来,认真开车。
车来时很快,走时却很慢。
程显听一路都在偷偷瞄着程透。他剪了短发,看着比从前要更凌厉些,那双眼睛仍然归于了墨色,墨色的瞳望着窗外,窗里映着他的他。
程透既不问去哪儿,也不开口和程显听说话。仿佛又等上的千年只是寂静的一瞬,他们才分开了一秒,才分开了千年。
见到他的那眼,程显听的心便安宁了下来。他不再偷瞄程透,专心赶路,来日方长,来日长着呢。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这样想着,他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望向程透。程透从窗户的倒影里回望了他一眼,低声道:“好。”
车赶在天黑前开到了热闹的旧城区。商业街的店主们在收摊,街尾的花店摆满了撒了露水的鲜花。程显听把车停在店旁边,程透想下去,低头发现门还锁着,他仍是不说话,只看到程显听将车窗放了下来。
花店的老板穿着红长裙、扎了个高马尾,背对着两人把放在塑料桶里的花束搬回屋里。天色晚了,橙色的路灯在瓣蕊的水珠上转了个圈,外面只剩下了最后一桶花。老板舒了口气,回过身才发现旁边停着辆车,她笑起来,冲车窗里的人招手:“程先生,你又来啦!”
程透整个人都呆住了。那个女人面目清秀柔和,只是额头上有道长长的红色伤疤,蜈蚣似的,趴在白净的皮肤上。她没留刘海,大大方方地把它露着。程显听也冲她招了招手,回说:“收摊了?”
老板嘿嘿笑笑,从塑料桶里抽出来三支红玫瑰,不由分说地从车窗里递给程透。那花枝剪过了刺,满车顿时四溢香气,程透愣愣地盯着她看,反倒令她不好意思起来,忙往后退了步说:“感谢你经常光顾,送你的。”
程显听含笑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替程透收下了花。他刚要关上车窗,老板忽然两手按在车窗上,差点没把玻璃又按回去。这下她自己也懵了,傻傻地说:“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不等车内两人回答,她把手缩回来,摸了摸下巴尴尬道:“嘿,关州不大不小,没准儿在哪儿碰到过。”
老板摆了摆手算是告别,自己搬着最后那些玫瑰进了屋。
程显听见程透仍低着头盯着那三支玫瑰花发愣,果然,程透张开了嘴,程显听立刻道:“不是她。”
程透如鲠在喉,把话又咽了回去。车重新驶向马路,他像是不甘心,又道:“可……”
“长得也不像吧。”程显听淡淡地笑着,“但也巧。我问过,她头上那个疤是小时候为了保护弟弟磕到的。”
青年百感交集,望着散了水的花瓣低声道:“其他人呢?”
程显听看了眼倒车镜,漫不经心回说:“我还认识了个老中医,更有趣儿的是他老婆是民乐团里教琵琶的老师。”
不等程透说话,他便又道:“但你明白的,那不是他们。”
程透把头倚在车窗上,慢慢说:“我知道。”
天色终于黑了,明亮的路灯一段切过一段,使车内晦明变幻。两人沉默许久,程显听终于再开口道:“我没想到你也在关州。”
“你怎么找到我的?”程透问道。
程显听答非所问说:“别担心,因缘会使人再度相聚一刻。”
程透又不说话了。他心里平静得反常,甚至迷迷糊糊有些犯困起来。青年打了个哈欠,说:“我本来是打算睡觉的。”
“怎么,准备上外面睡觉?”程显听笑道。
“不知道。”程透又默了会儿,“就是觉得,应该打开门。”他缓缓阖眼,低低道:“幸好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