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番外(260)
“还有,”程显听敲敲桌板,压低声音,“你已经知道了,李秋香是一只画骨。她根本就是不属于此界之物,岭上仙宫里有能连同其余‘界’的方法,万一被周自云掌握,无论是他招来别的东西,还是带着亲娘跑路到别的界去,都足以三界震动了。”
程显听与程透一唱一和,登时听得展光钰如坠冰窖,手脚都凉透。后果果真不堪设想,他下意识地刚想问这可如何是好,程显听蓦地弯起眼睛笑了!程透与展光钰齐刷刷地看过来,煞是不解他笑什么,程显听忙咳嗽一声假意严肃,拿腔作调道:“真若这样倒好了。闹得这么大,我们反而就不用再凑热闹了,真当老秦吃白饭的吗。”
程透一时分不清楚他到底是认真还是说笑,眉头蹙起。反而是展光钰迷茫了下,瞪大眼睛接道:“老秦……是指界轴娘娘吗?”
“不然还有谁?”程显听反问说,“维持界与界间的平衡,使之互不交涉重叠,这不就是界轴的工作嘛。都闹到两界穿梭这种程度了,老秦一定会出手。”
“那……我看我们干脆等她来善后好了。”展光钰干巴巴地说。
程透在一旁淡淡道:“在这之前,等着周自云屠尽仙宫的修士吗?”
展光钰当即闭上嘴,程显听收了不正行相,沉声说道:“我们同周自云有私仇,也还轮不到界轴来报。”
三人噤声片刻,程显听再度开口道:“不过,这事说来也蹊跷。”
程透其实不甚懂他们所说的这些什么界啊重叠啊,心道怎么又蹊跷了,便顺着问说:“怎么蹊跷?”
关于这些,莫说古籍,就是寻遍天下也不一定有几个能知道的。程显听大抵觉得这是个难得的上课机会,遂耐着心详细讲道:“两界之间的裂痕称为界痕。稍有界痕,界与界间便有重叠相融合的可能,因此秦浣女对所谓界痕极其敏感,应当即刻察觉。但李秋香这事显然不是才发生的,何况在芥子庙时我已告知谢爵情况,无论如何她身为界轴都应当来看看的,就是走着来,她此时也该到了。”
青年对于“界轴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人物”并无甚感触,但展光钰很是清楚,又倒吸了一口冷气说:“你说得对,这事蹊跷。”
程显听叹了口气,“兴许是外面还有什么更大的事,小小一个洪荒塔内,与之相比,相形见绌吧。”
第97章 黎明
来都来了,说上几句话就走似乎是有点亏。黑灯瞎火的,三人随便切了点卤菜下酒。还没几杯下肚,程透便开始提醒道:“展师叔少喝点,夜里回去不安全。”
程显听一手捏着酒杯,眯起眼睛冲展光钰调笑说:“瞧瞧,我们家这个靠谱吧!啥都不用我多操心的。”
程透瞥他一眼,“你也少喝点,喝多了误事。”
话虽是这么说,传杯换盏却没停过。月亮默默就挂上了树梢,三人眼神都有点迷蒙起来。展光钰拿着一根筷子顺着白瓷酒盏的沿儿轻轻地敲,声如磬,击碎半晌的静悄悄。就着眼里那点醉意,程透的手腕搭在膝上,指节有一搭没一搭转着小盏,他慢慢地说:“还差点什么意思。”
“是,”程显听抿了口酒应道。“还差点什么意思。”
他们不知差的,究竟是伽弥山上混着鹤唳的清风翠竹,还是月圆夜下闹哄哄的小院里、几个不归的人影。总之酒好似已不是了那坛酒,人也非当时的那个人。半抹空落落半抹愁,就这样杂在“还差点什么”里,再没了音信,没了下文。
风起云涌,月光渐弱,半敞着的门前白霜暗下些许。待到酒终于满上心中那点空,滚烫的滚烫醉上头,又一个半生好似便在执着里过了。程显听眯着眼睛把半杯酒倒在地上,他盯着那摊泼在月光上的酒看了半晌,终于蹙着眉头笑道:“不多说了,敬你们。”
被云层收拢的霜月按捺少顷,再度自蟾宫照耀在了所有心身旁。月白色穿越所有岁月长河,亘古不变,一如既往。
壶内空空,路芷正下去打酒,回来正看见蓝田玉坐在金阁的扶栏上,一条腿屈着,另一条懒洋洋地垂下来。他倚着身后的红柱,看起来很放松,此时正举起酒杯对着月光细细地敲,也不知能瞧出什么名堂。
路芷正把酒壶放回矮几上,回蒲团上坐好,自斟自饮起来。蓝田玉不理会他,大抵是胳膊举累了,他把酒杯冲着矮几一抛,杯底儿转了几圈,稳稳立住。路芷正就拎起酒壶满上,夹了口凉菜塞进嘴里。
“老路,你是不是觉得我师叔挺没用的。”蓝田玉从扶栏上下来,突然开口问说。
“宫主对我有知遇之恩。”路芷正嚼着菜,含含糊糊着说。隔了须臾,他又冒出来一句,“有时候是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