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番外(254)

作者:谷草转氨酸

若是就此停手,又能如何?

瞬间的混沌,拿剑的手再稍缓。与此同时,玄蛟身形也顿在了半空。一人一蛟在冥冥之中对视,程透看见玄蛟巨口缓缓张开,玄蛟或许亦窥见了青年眼中反常的混沌。无数个只有刀枪剑戟的梦中,玄蛟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你想好了?”

奇怪的是,程透并未为玄蛟原来可以交流而震惊,他握住剑的手紧了紧,顺着问说:“想好什么?”

“同我归去,堕于黑暗。”玄蛟的回答响彻所有黑暗,那声音像极了程透,令他有种自己在开口回答的感觉。

玄蛟仿佛看出了青年眉宇间的茫然,复又说道:“我生来属于黑暗,与那白道不相谋。”

程透眉头紧蹙,反驳说:“黑与白,亦如太极两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生相惜。”

玄蛟在半空中摆着墨色的身子上前了些许,却自说自话起来,“我从未想过杀你。我只是需要吞掉你,或是你吞掉我——‘我们’才是完整的我。永堕黑暗,融于黑暗。”

青年敏感地嗅到了玄蛟的弦外之音,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融于黑暗,就此消失?”

“我们生来属于黑暗。”玄蛟缓慢地以身子将青年围了起来,蛟首挨在他身侧,仿佛两人并肩而立。“没有人能再摆布我们的命运,无论是那白还是别的什么,就连‘她’也不行。”

“她?”那种如同时间迟缓所带来的迷蒙与放松在“她”字即出猛然一滞,心悸与恐惧本能地盘踞,令松懈下来的心骤然绷紧。程透已放下的剑再度提起。玄蛟置若罔闻,兀自讲着,“黑暗即我,难道不似那白所信仰的涅槃吗?”

与其说是杀死,不如说玄蛟是直接同归于泯灭。

寒意丛生,驱散了稍许迟缓的思绪。对玄蛟话中有话、弦外之音的警觉,仿佛让心思再度活络起来。

冷静与敏捷的思绪渐渐归来,青年开始意识到,他眼前的巨兽或许当真本为一体,又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程透脚下一动,撤开玄蛟半分,长剑再度悬在了蛟龙与人身间。

“我不会同你归去的,我还要爱他。”

玄蛟没再靠近,声音却近乎蛊惑一般轻轻地吹近,“所有的黑暗都是你,所有的黑暗都是你在拥抱他。”

“可是那黑暗里再无程透。”

话音未落,玄蛟以迅雷之势再度袭来!青年早有准备,脚下一旋灵巧借力,滚烫真火与剑气相撞,瞬间以无尽之势蔓上黑暗顶端!

真火被剑破开,剑势掀起长风,青年衣袂烈烈翻飞。他举剑扬起嘴角,恶狠狠地冲玄蛟说道:“一如既往。”

与此同时,另一处虚空。

漫天大雪,无边无际。

程显听慢悠悠地走在雪地里,他两手裹紧了衣服,雪夜里星火渐弱,寒冷随着一呼一吸浸入骨髓。他不会以为这里是现实,也没有认为此处是梦。在这片干净的大雪里,他好像见到了所有人。记得的,不记得的。死了的,活着的。有过一面之缘的,朝夕相处的。

欢喜的,不欢喜的。

他爱的。

从那个因他一念寂寞而生的人出现,他所有记忆都好似开始有了爱恨情仇。谁为他染上欢颜,谁又为他泣涕涟涟。整个烟雨人间,无论慈乐安祥,苦难连连。只要同他并肩而立,仿佛即使咬牙强撑着,就算不上是不好的。

在这个长而模糊的梦里,他看到自己跪在地上,背后是站着的师尊与界轴。

他第一次从另一个角度看到此时,也是第一次能看到那时他们的表情。师尊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捻着念珠,立在同界轴与自己都不近不远处,慈悲而智慧的眼阖着。秦浣女肃容难掩,抱着胳膊,紧抿的嘴唇显出不容退让。

他知道她会说什么,于是轻轻念道:“师尊一定要叫我为难吗?”

话音未落,秦浣女略含威胁的声音响了起来。跪着的自己两眼放空,如同置身事外。师尊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请回吧。”

秦浣女双目眯了眯,未置一词扬手而起——半空横出一道金光,落在了记忆中的程显听背上,他闷哼一声,雪白的衣衫上登时鲜血淋淋。

师尊没有出手制止,只是又开口道:“圣母娘娘以为,显听有错,亲口下旨惩戒,无可厚非。”

“只一未酿下大错,更罪不至此。显听是我徒儿,便不必劳烦界轴动手了。”

此去经年,再回首这番,程显听反倒笑了出来。当年胸口一片空白,身后这些皆是充耳不闻。而今他仿佛能猜到秦浣女一举一动,下一刻,秦浣女如他所料露出进退两难的纠结。一面是恻隐之情,一面是那位娘娘的旨意。她犹豫了片刻,狠下心来又画出一笔,“以下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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