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番外(213)

作者:谷草转氨酸

程透停下来,“好奇,你见过我小时候什么样,现在我也看一遍你,公平。”

他倒没想到程显听疯起来连自己的醋都吃,死缠烂打硬是不许程透去看。青年磨不过他,只好妥协,同程显听一起站在长廊边上,眺望着不远处的灵山,随口问道:“这个时候,你有多大?”

程显听低声答:“说不清楚,不能那么算,不过和七八岁差不多吧。这是很久很久以前,比你想象的还要久。”

长廊上悄无声息地走过一位比丘,粗布的僧袍也被夕阳染上绚丽的颜色,比丘眯着眼睛从两人身旁走过,程显听在他身后双掌合十,倾身一拜。

程透没有动,慢悠悠地问道:“你们在这儿干嘛,等着出家?”

程显听脸上表情垮了,伸手要弹程透,后者轻巧地躲过,师父见偷袭不成,也不再闹,低声答:“不是,这儿……就相当于私塾,我们都是一群来学法的人。”

程透舔了舔嘴唇,沉默半晌,忽然睨着师父,揶揄起来,“道君,怎么跑来这儿法学了?”

程显听尴尬地摸了摸下巴,避而不答。

师徒俩在长廊上漫步,程透当时没能看清少年拐进了哪间屋子,此时走得远了,便也彻底死心。两人都不说话,程透心里无可避免地又浮现起了种种惨象来。他本放松了的眼又凝重起来,程显听仿佛睨见了,无声无息地伸出手握住了青年的。

掌心相扣,漫步在好似没有尽头的长廊上。山林间的清新味道令多日紧绷的神经终于又放松了些,程透不去想了,他清楚师父心中自有分寸。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侧眼望着灵山,低声道:“这是个好地方,你为何要离开呢?”

“你会知道的。”程显听答。

走过片刻,程透蓦地站住了脚,程显听拉着他走在略前一些的位置,发觉徒弟停下,便旋身问说:“怎么?”

程透老实地说:“脚腕好疼,许是受凉了。”

程显听走回到青年身边,思量须臾,弯腰一把横抱起程透,在长廊上跑了起来。

程透吓了一跳,却还记挂着师父训那帮小孩子的话,“不是不许在长廊上跑吗!”

“管他呢,”程显听一笑,迈开脚步跑得更快了,“反正也没人看到。”

他一路又跑回了庄靖的屋门前,放下青年。这次倒是学乖,先捅破窗纸确认了里面没人,这才放心大胆地推开房门走进去。

“靖儿夏天的时候睡觉不安生,总爱腿疼,师父给他配了膏药。”

程显听像是随手拉开了一个抽屉,膏药却正是放在里面。程透抱着胳膊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倒清楚他的东西都放在哪儿。”

程显听要徒弟在床榻旁坐下,自己却半跪下来,嘴上道:“我能闻到膏药的味道。”

他缓缓掀开青年衣衫下摆,褪下靴子,微凉的手指圈起裤腿,露出光裸的脚踝。程显听垂下眼专注地揉着青年的脚腕,程透则垂着眼看他,半晌,他忽然道:“你为什么叫他‘靖儿’。”

程显听把膏药贴上去,搓热手心儿按住,迷茫地抬头看徒弟,“怎么?”

程透瞥眼不看师父,两手叠在屈起在床榻上的膝盖,下巴枕上去,“其他人你不都是直呼其名的吗?谢爵,展光钰,陆厢,国英——不是……就叫过我‘程小蛇’吗……”

程显听仰着下巴眨巴半晌眼睛,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徒弟唱的是哪一出戏,他没绷住咧嘴笑了,声音微扬道:“你怎么回事啊你,谁的醋都吃!”

“我没有!”程透立刻辩解,从程显听手下把腿收回来,自顾自地放下裤脚。程显听自己在那儿不知道美什么,乐了半天才解释说:“大家都这么叫啊。所有人,包括师父,都这么叫的。”

程透闷闷地哦了一声,咬咬下嘴唇。

程显听站起来伸了个腰,过去关严房门,“正好庄靖去谢爵那儿了,原本想着我们今晚还得回山洞,眼下看就在他这儿窝一晚吧。”

他改口倒是快,程透还有点忧心再吓着那孩子,问说:“早上他回来怎么办?”

“我们应该是互相接触不到的。”程显听答说,他把窗棂推开了点,天不知何时黑了,皎洁月光似霜般散落地上,窗外是锦绣山河,笼罩群山的那层浓雾并未散去,满天星斗,很是漂亮。

他像是在看那些星宿,铜钟的声音再度回荡在山谷间,程显听回过头,冲徒弟微微一笑,“敲夜钟了,该睡觉了。”

这一夜,程透睡得极其安稳。

仿佛所有光怪陆离的梦都被拦在了山谷的浓雾外面,积攒了数日的周身疲惫一扫而空。外面响着木头撞击的声音,片刻,一个比丘果然击着两根杵,剪影一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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