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番外(209)

作者:谷草转氨酸

她被划开的喉咙,血流干了,衣襟鲜红如嫁衣。寒冷使女人丝毫没有腐坏,鲜活,栩栩如生。像是上一秒刚刚死掉。

她嘴角含着知足而心满意足地微笑,程显听站在哪里,感到骨血倒流,浑身如坠冰窟。他听见自己的牙齿咯吱作响,他僵硬地屈下膝盖,蹲在花匠旁吹开那些落在她眼上的花瓣。女人安详地闭着眼,如果忽略她皮开肉绽的喉咙,也许会让人误以为她不过是在做一个甜美的长梦。

程显听蹲在她身旁,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却能听见牙关,指节,在无声地尖叫。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后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是背后一沉。青年紧紧地搂着他,把脸贴在他背上,压抑着地呜咽像风声,他背后的那一小块儿衣料很快一片滚烫,湿乎乎地贴在背上,带来如芒在背的战栗。

他们不清楚自己在刺骨寒风中站了多久。

程显听平静地站着,他从青年的臂弯间挣扎着转身过来,推了一下程透,又抱住他,把下巴搁在他头顶,“别哭。”

他一下一下揉着青年的头发,“别哭,还有办法。”

“容我想想,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程透两手攥着他的衣角,程显听咬牙把他推开些许,两手托着青年的下巴迫他看向他,“先去看看还有没有人活着,找找国英和陆厢。”

我怎么能叫他这么伤心呢?

“一定还有人活着,先去找人。”程显听放下手,“然后,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第78章 一念

好似故意忽视一般,谁也没有多看一眼地上花匠的尸首,程显听拉着程透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自言自语道:“先别管她,还有办法。”

师徒俩御剑而起,在外山绕了足足一天,除了外山真的一个活人都没有了,什么都没能确定。

陆厢国英失踪,花匠……死亡。七目村一夜之间,仅剩两人。

程显听与程透的家修修补补几次,在山火的摧残下又一次垮了。师徒俩就坐在苗圃栅栏的木桩上,静对着花匠的尸身。

说不定,花匠会在下一秒突然蹦起来,大声喊着“吓死你们了吧!”嬉皮笑脸地抹干净脖子。陆厢和国英姗姗来迟,陆厢还是一脸意味深长的老好人笑容,国英腼腼腆腆。他们两人合伙把这三个混球揍一顿,然后大家一起喝酒,喝他个醉生梦死,什么山火,去他妈的。

在程透不受控制地幻想里,他甚至看见药师从地平线上缓缓而来,银箔面具冷冰冰,不屑一顾地哼一声,对众人的打闹嗤之以鼻,自己又忙不迭加入进来。身后跟着同样臭脸的琵琶女,还牵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女孩,咯咯笑着要抱。

满天神佛呀,若是能听见此刻的祈祷,也该精诚所动,做些什么吧。

程显听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从容不迫,也不是寒芒一般、雪似的冷。他像一尊雕像,垂着眼坐在夕阳下,好像能就这样坐下去一万年。身前的尸首与他无关,就连程透也与他无关,遗世而独立。

“我们走。”

混乱幻象里,程透忽然听见身旁的师父低声道。他一怔,懵懂地抬头,看见程显听站起来,决然地转身,却冲自己伸出一只手。

青年疑惑万分,轻轻蹙眉,“去哪儿?”

“内山。”程显听好似等不及了,手一伸把徒弟拉起来,“我说过还有办法,我们走。”

他拉着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回走,程透在后面跟着,又问了一遍,“我们去哪儿?”

程显听目光坚毅,“万字扭楼。”

青年好似看见那个从容,冷静的程显听再度占据了这尊躯壳,他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从来如此。

程透浑身一震——万字扭楼,奇怪的时空回溯——他整顿思绪,说道:“要做什么。”

“试试看。”程显听答,他似乎觉得这样不够,又停下脚步,郑重地看向徒弟,“相信我。”

程透自腰间抽剑,“走。”

他们自群山掠过,飞入内山。万字扭楼仍收在地底,程显听轻车熟路,拉着程透找到杜门,一阵熟悉的轰然后,两人脚下一空,双双坠入黑暗。

程显听未曾放开过程透的手,他拉着他在黑暗中向前走,隧道里本该是黑暗的,可这次,两人走过时,两旁随之亮起光来,照亮一小片路。程显听边走边道:“这是我第三次走这条路,前两次的结果都不好,事不过三,这次不会了。”

蓦地,他自己又笑起来,“也没什么不好的了,难不成她还能再死一次。”

程透紧攥着师父的手,他没有笑。有太多问题竟不知从何提起,好在程显听主动解释道:“说来话长,我试着挣开背后的镇压符文两次,虽然以失败告终,但两次也都有松动的迹象,兴许是因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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