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番外(184)
程掌门大惊失色,瞬间清醒,吓得睁开了双眼。花匠那涂得惨白的脸撞进眼帘,她的百花盛放抹额没系紧,在跟程显听一拉一扯抢被褥时歪了,露出一点点蜈蚣似的伤疤;红彤彤的俩嘴片子露出邪性的笑容,看得人不寒而栗。
程显听魂飞魄散,拽起被子大呵道:“花匠!你发什么疯呢!程透!程透呢!救我——”
花匠贼眉鼠眼,凶神恶煞,一手把抹额拽正,挡住脑袋后面的伤疤。“你今天就是叫破喉咙也没用了!”
“花匠!你别逼我打你!”程显听被她从被子里拎出来,一大摊红绸绫罗不由分说罩上,他终于明白过来花匠唱的是哪一出大戏,差点冷汗都下来了。“你好歹让我洗个脸吧姑奶奶!”
花匠似乎觉得此言有理,颠颠儿小跑出去拿了个盆儿,熟练地用饮水符注入清水,咣当一声放到程显听身前。“实不相瞒,程透已经被国英押过去了。”她冠冕堂皇,抻着脖子说,“我这是在给你精心制造刨白心事的机会,你俩趁着今天可以直接把终身大事解决了,我那屋头当婚房正好,花我都给你们摆好了!”
“你是不是喝多了?”看她这样,估计今天要是不从,他俩就得在屋里打上一架。识时务者为俊杰,先搬出缓兵之计再说。程显听慢悠悠地洗漱完了,从铜镜中看了一眼新郎官扮相的自己,尴尬地摸了摸下巴。“你消停消停,把我家那个逗急了还是我去哄,他脸皮其实薄得很。”
“我觉得他挺平静的。”花匠哼一声,站在程显听后头拿梳子把他头发束上去,颇为得意,“你看我这手艺!论脸,还是你最好看。”
程显听天生是一副眼梢带翘的模样,总也有些似笑非笑的味道。他想了想,程透要是没发火,大抵是真想让花匠过过瘾,倒也无可厚非。
权衡须臾,程显听挑眉道:“这样吧,我俩站那儿让你瞧瞧,到此为止了啊。”
她一个人也掀不起什么妖浪,程显听这样安慰着自己,好整以暇,跟着她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子。
一路上阡陌小道,她不知什么时候散了些花瓣上去,搞得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程显听本来心里忐忑,走着走着便也释然了。他和程透不会有这么一天,权当……假模假样,在走去的路上,体验一回心境罢。
清晨好闻的露水味道转瞬即逝,像这个荒诞的今天,转瞬即逝,仅此一次。
花匠走在前面,忽然放慢了脚步,低声说:“我知道,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些话,大概就是你不愿开口的理由。”
她今天倒是知道不喧宾夺主,穿得是丁香色的裙子,在晨起浅薄的日光里整个人都淡淡的,恍惚间好似身形都缥缈起来。“可是我觉得,法门千万,当然也会有情这一种。”
“我,我其实不懂,是胡说的。”说到这儿,花匠自己反而有些局促不安,两手搅在一起,站定脚步回了头。“不增不减,对吧?”
程显听也站住,点了点头,静听下文。
“你心不动,谁又能动呢?”
这末冬里,不知何日已有幽香悄无声息吐芳,恬谧摇曳在陌上。那野花真是生命顽强,秋枯春荣,就是烧也烧不尽,稍不留神,便又葳蕤离离。
程显听先是怔住半晌,才摇头扬起眉眼笑了。
“花匠啊花匠,你——”他一笑,便揉碎了玻璃似的疏离,“真是聪慧。”
这凡间好似又开了一扇门,先莫问向何处,天地六合,似真似幻。
花匠好似受到了鼓舞,搅着的两手慢慢松开,她嘿嘿着傻笑起来,重新上路,“走吧!”
然而程显听没有走,他站在那些花瓣上,眉目舒展,轻声道:“可是花匠,这并非我的理由。”
花匠没料到,呆了一下,保持着迈出去半步的动作,定定回头。
“父母因缘,师徒情分,天下总是没有不散的宴席。”程显听一笑,这笑里没有什么不开心,嘴里又分明是泛苦的。“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
花匠收回步子,眼里先是茫然,又被不解填满,“就因为这个?”
程显听摇了摇头,“不止。”
“那——”花匠刚张开嘴,后面的话却蓦地没了音儿。程显听负手,与她错身而过,他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嘴边,以微不可闻声音说道:“嘘,不能再往下问了。”
花匠眼乌子一瞪,张大嘴巴像是在喊,可惜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看了眼程显听,薄灰色的头发,大红喜服穿在他身上同样俊俏,只是有些格格不入。
花匠追上去,用力锤了他一下,意思是:给我解开!
第69章 苦扰
且说程显听给花匠解开了失言咒,花匠就开始喋喋不休起来,说些有的没的怪话。程显听耐着性子嗯嗯啊啊了一阵回她,最后也烦了,明目张胆威胁她说:“你再不停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