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番外(155)
随着周自云的归来,温道的名字被从宴席里剔除。拜起所赐,他们也不敢大办特办,预备着到程显听家吃吃喝喝,最好能在小院子点些篝火唱唱歌,便是再美妙不过了。
程大掌门十指不沾阳春水,偏生事最多,几番“指点江山”后程透烦了,把人拎回屋里去,叫他再别掺和。等把那些什么腊味啊肉啊置办完了再回家,见这东西居然生上小泥炉自个儿先品上酒了。他们家师父吃的时候没见少动筷子,但却见不得血呼刺啦的剁啊砍的,因此虽然要过来做饭,但预先处理并不在这儿。
那小炉里咕噜噜滚着黄酒,催发一室令人惬意眯眼的温度。趁着刚滚开时加一小捧乌梅甜粉进去,滚烫时热热饮下,是最会享受的喝法。程显听坐在厚厚的毛皮垫子上,修长手指捏着酒杯,这酒味甜劲儿也够大,他不知喝了多少,脸颊已少且泛些淡色红晕。外面天寒地冻,鹅毛大雪,他贯会享受,微狭着眼,把窗子打开,不知是不是在赏雪。见程透回来,也不说话,径自斟满酒杯,先抿一小口,才顺手递了过去。
程透在他对面坐下来,就着他用过的酒杯喝完,意犹未尽地回味了须臾甘美酒香,这才道:“师父最清闲。”
程显听手里把玩着那小酒盏,卯不对榫问:“好喝吗?”
“好喝。”程透老老实实地点头答,“乌梅生津,锦上添花。”
“这梅子粉磨得很好。”程显听往前倾身,打开小油纸包,拿手指头沾了一点黑乎乎的细末伸到青年嘴边,“尝尝。”
程透犹豫片刻,还是颔首在他指尖轻轻舔了一下,酸先扩散,后又回甘。“哪儿来的?”
程显听懒懒撒撒地打了个哈欠,“药寮里翻出来的。”
药师走前交待过若他回不来,药寮里的东西全部留给村里,不必客气。但话虽是这么说的,这从前救死扶伤的地方反而成了一块儿心病,除了花匠偶尔癔症发作,陆厢会进来拿走些药材外,没有人再进去过。
“过完初十,张罗着把东西搬空吧。”半晌沉默后,程显听忽然道。“小铃铛说那个莫毋庸初十后可能要搬进来了。”
程透不由蹙眉,“展师叔说的?”
程显听恩一声,“听他意思,似乎认识那莫毋庸。”
言罢,两人又没话说了,青年正盯着小炉火出神,便听见师父低声道:“药师……替我们把债还了。”
程透怔住,不由地抬头问说:“什么时候的事?”
这问题有些傻兮兮,想来是决定前往扭楼的前几天置办的,他倒了解这对师徒某方面的矜持,若是大大方方说出“反正我可能要死了,你们把我的石牙拿去还债罢”这种话,他们是不会接受的,索性偷偷先斩后奏。
程显听皮笑肉不笑道:“消息通那老东西憋到年关才跟我说,白收了我们不少钱。”
青年心里五味杂陈,竟不知说些什么,只好愣愣地接道:“也罢,算换上那些你缠着他问的事了。”
正要说什么,门被人腾地拉开,花匠张牙舞爪地扑了进来。她手里年货的数量令人瞠目结舌,进门便风风火火奔向厨房,大声道:“这都啥时候了,连火都不知道准备一下!”
话音未落,花匠鼻子一抽敏感地嗅到了酒香,立刻丢下东西凑过来,先喝了一整碗。程显听目瞪口呆,“姐姐,没人跟你抢。”
“嘿,这下暖和多了!”花匠擦着嘴道。
程透自觉地站起来去厨房帮忙,刚走过去,门再度推开,陆厢满面春风地进来,朗声招呼道:“哊,都在呢。”
他回头,冲门外道:“你等什么呢,进来啊。”
师徒俩同时朝门外看去,原来那儿站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一身灰袍素冠,倒也很是朗月清风,正是国英无误。见主人看过来,他竟微微脸红,低声道:“那……叨扰。”
程显听忙站起来,人模人样地俯身一礼,“久仰。”
这下国英脸更红了,窘迫道:“言重,程掌门与阿姐平辈相称,国英还是小辈儿。”
花匠噗嗤一声笑出来,凑过去出主意说:“你可称他作程兄,反正不论我与他平辈相论还是你如此唤,都是他吃亏。”
国英显然没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茫然地看看花匠,又求助般看向陆厢。
陆厢高深莫测一笑,进了厨房。
花匠咳嗽一声,正行道:“国英你不许进厨房啊,在外面和他说说话吧,我觉得你俩能聊得来。”
程显听偷瞄一眼国英那不善言谈的腼腆相,想不通花匠是从哪里得出“聊得来”的。
风轻云淡地重新坐下,程掌门示意国英也在毯子上坐下,自顾自问说:“喝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