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番外(14)
“用不着,这个挺好的。”程透说道。
“好好,”程显听哄孩子似的回答一句,手虚空一划,为程透做好了避水符,又交待道:“御剑回去吧,到山脚时过去看看茯苓,别太快,你想想那个君……君什么来着?”
“她叫君率贤。”程透说着,御剑腾空,甩下程显听朝须弥山的方向去了。
天穹惊雷乍响,电光雷霆,照亮山谷一小片地方。
程透的身影一眨眼就不见了。
程显听无奈地嘟囔句“小兔崽子”,急忙跟上。
第7章 意外
关于住在山脚下的那个病秧子茯苓,程透也是一知半解。
他初去山下小院子时只有十一二岁,前十年长在村子里,见过的最好看体面的人除了偶尔天上飞影掠过的修士,就只剩下一个现在看来油头粉面的地主家公子。后来有了程显听,模样无可挑剔,只是薄灰发色,锋芒逼人。他的好看是不属于人间的,姑且不算;程漆还算不错,但一较又过于普通了些。程透自己呢,照程显听的话说,程透不但没长歪,而且是他老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茯苓跟他们都不一样,茯苓与其说是生得柔和,不如说是眉宇间有股悲天悯人的慈悲劲儿。程透一见他就觉得自己身上戾气都消减不少,往往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偏偏茯苓待他敬重不减程显听,搞得二人每次相见程显听都哭笑不得。
茯苓和程漆关系匪浅,程透心里揣着明镜,早就一清二楚,最开始他摸着下巴觉得两个男人有违阴阳,但茯苓又不是修士,程漆也不算是,更何况他们二人赤诚真心,不该讲那么多规矩,一来二去,程透就满心是“关我何事”了。
山脚下的小院里一地落叶,茯苓打了把伞蹲在花田里,拿着个小铲子在翻土,他的身体和几年前程透初见他时比好了不少,苍白的脸上都显出点血色来,只是和磅礴大雨一较,整个人更显单薄。
程显听收剑回鞘,没有进去,站在院门口示意程透去打声招呼。他过去时茯苓还在专心摆弄着手里的活儿,丝毫没注意到有人靠近,直到伞上不再滴水,他才察觉,茫然地抬头。
“茯苓,下着雨你在干什么呢。”程透问道。
茯苓抿着嘴轻轻一笑,放下花铲站起来,先说了句“小师叔”算作问好,这才答说:“昨天刚移进去的花苗,我怕雨下得太大,还是先给移出来吧。”
他说完,一手撑伞转向程显听的方向,远远地揖礼唤了句“道君”,这才又回过头望着程透。
照例问了些身体如何最近怎样的话,茯苓都点着头一一回答了,程透有点心不在焉,他原本以为是程显听在城里捎了什么回来给茯苓,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程显听待这位身份成谜的邻居相当安分守己,甚至客气的有点过头、拘束不似朋友。据程漆说原本茯苓的小院并不在伽弥山界内,是程透来后没多久才移进去的,饶是如此,这六年来程显听程透师徒见他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几句话没一会儿便说完,程透瞥了眼程显听,见他没有补充也没有过来的意思,就和茯苓寒暄两声后一脸莫名其妙地出去了,程显听自然而然地揽住他的肩膀,哄孩子一样对程透道:“等等,还没道别呢。”
程透更加莫名其妙了,这还要做什么正式道别吗?他眯起眼睛看看程显听,又看看院子里撑伞站着目送他们的茯苓,觉得应该是程显听又吃饱了撑的戏多,于是推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走回院中去,叠掌冲茯苓施礼。
茯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揖礼吓了一跳,他赶忙往后退一步要放下伞回敬,突然听见程显听隔着半个院子轻轻说道:“茯苓。”
茯苓看看程显听,又看看程透,手足无措地不动了。
在弯下腰的那一刻,程透认真地思索了会儿是该说“再见”还是“再会”,他飞速扬下嘴角,觉得“再会”也太做作了。等抬起头时,程透开口道:“再见。”
茯苓眼光复杂地盯着程透,颔首道:“再见。”
程透冲他恩了声,让他先进屋去,茯苓对程氏师徒的嘱咐一向言听计从,打着伞转身走了。
他左腿有点跛,走路时一瘸一拐,但也不到得用拐杖的份上,程透见他进屋去罢,这才回到程显听身边。
往日摆着大阵仗在山门口迎接的道童队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地上几个快要泡成浆糊的小纸人,雨中的伽弥山有股草木清香,钟灵毓秀之地无论有没有仙雾缭绕都让人有恍若置身仙境之感,半山腰伸出的一小段回廊上挂着个风铃,清脆的叮当声在雨里也分外清晰地传入两人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