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番外(111)
他和程显听拿来指代对方的词倒是出奇默契,一个叫东西,一个是玩意儿。程透眉角一挑,回答道:“我家师父静候多时了。”
屋里,程显听高声道:“给他脸了静候多时!”
程大掌门夹着小矮桌快步走出来,往地上一撂,转头冲程透道:“不用跟他客气,他辈分儿比我低。”
程透心说再低能有我低,他回屋里去把酒菜和蒲团拿出来放下,在外人面前相当给自家师父面子,“小辈儿的不扰了。”说罢自行告退,不过没关门。
等他走了,程显听满上酒,递给展光钰一盅,银白月光下他看着好似有什么不同,又没什么不同。自斟自饮罢,程显听终于说出了今天第一句心平气和对展光钰的话,“兄弟,你咋在这儿呢?”
展光钰被他问的差点鼻子一酸掉下眼泪儿来,闷头干完酒才道:“别提了,你先和我说说你现在……怎么称呼啊?省得我一会儿嘴不把门叫错了。”
“程显听。”蟾宫月影使雪白的皮肤好似玉琢而出,程显听一手托腮,灰色长发束得有些松散。他一只手轻轻把玩着酒杯,形状完美的手指和瓷酒盅,竟也不知是哪个更凉些。“还是原来那个。”
展光钰哦一声,小声说:“我还以为你会换个呢。”他抿一下嘴唇,有些哽咽,“显听啊——”
“停!”程显听立刻打断他,厉声道,“你给我好生着点!”
展光钰又哦一声,两人一时无话,各自不知看向哪里。隔过半晌,程显听才闲闲开口道:“小铃铛,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说了,我吃了几个人。”展光钰哭丧着脸说,“比你还稍强点,至少没……”他吞吞吐吐,岔开道,“罚我下来先反省三千年再说,我一想这不也太久了,就想着来这儿试试将功补过——”
说到一半,他突兀停下,紧闭着嘴望向程显听,程显听却已蹙起眉头,把酒盅放下问道:“将功补过你来这儿?”
“不说了不说了,”发觉自己失言,展光钰僵硬地扭转话题,“你来这儿干嘛?”他又调笑说,“你那个小美人儿是岛上分的吗,我还有机会吗?”
“滚!”程显听立刻又没好气地摆手,“我说小铃铛这么久没见你咋还是这么招人烦呢!”
他看向屋里,“那是我徒弟。”
展光钰却是一愣,他看见程显听眼里的暖意和嘴角无意间牵出的浅笑,有些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你……”他张着嘴犹豫半天,这才缓缓道,“不会吧……”
展光钰啧了声,“你也别用情太深,迟早……”
程显听反而无甚在意,自嘲般低头一笑,“你好歹还给了个期限,我这可复杂了。”
展光钰愤愤不平,“我可是偷偷跑下去吃了人!你呢,界——”
“嘘,慎言。”程显听再次打断他,手上转着那个空酒盅,他抬头冲展光钰一笑,有些漫不经心。“良辰佳夜,喝点酒吧。”
满上新酿酒,程显听睨着屋门,似笑非笑低声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也清楚,我们家那个可是正听着呢。”
展光钰刚要点头,程显听抬手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骂道:“你把你满脑子的龌龊想法给我收一收!就他娘的知道打我东西的主意,你怎么跟程漆一个德性!”
摸摸下巴,展光钰又哦一声,刚想再调笑几句,陡然看见程显听眼色冷下来,满庭银霜下他的眼睛比月光还亮,又凉又危险。“我再说一遍,他是我的。别再让我听见。”
展光钰舔舔自己尖利的犬牙,心想,这才是程显听嘛。
酒局三更半夜才散,程氏师徒俩站在门口目送展光钰摇摇晃晃地回去,他酒量好似不太行,喝到一半就开始坐不直了,程透看他那踉跄样子有点不放心,低声问程显听道:“要不去送送?”
程显听和他勾肩搭背,凑在他耳旁也低声道:“不用管他,别收拾了,你去睡觉吧。”
青年不置可否。没成想,展光钰又东倒西歪地磨蹭回来,趴在篱笆上伸着一根手指头要去够程透的脸,吐字不清地说:“小美人儿,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程显听微微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那根指头狠狠一掰,只听嘎嘣一声,展光钰惨叫后清醒过来,人模人样把那根手指头藏在身后,正色道:“殿——”
程显听使劲地咳嗽了声,展光钰立刻转口道:“大哥,我不知你为何来此处,但无论如何,只劝你百年以后无论成败,放下执念速速离去。”
“我只能说到这儿了。”展光钰俯身一礼 ,“保重,大哥。”
等他真的走了,程透转头睨着自家师父,幽幽道:“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