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庄园(60)
这是一种夺目的,将要毁灭的末世美景。
Pin看呆了,盯着它的双眼久久无言,再回神时纳什已经把那幅画取了下来。
他一边把画翻转向墙的那面一边说道:“这是折磨了我将近半年的一个梦境,就在我觉醒之后。我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将它带出来展示,但刚刚看到那样的场景,想想还是算了。它或许的确代表了些什么不便展示于人前的东西,我不知道这样说你能不能理解我,但我想,你应该是能明白的。Pin,我认为它代表了一种可能无法避免的……”
“未来。”Pin接下了他的话茬。
纳什点点头,继续说道:“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理它?”
“烧了。”
纳什没点犹豫地点头说道:“好,那我们去把它烧了。”
黑发艺术家从角落拿出一块黑色的长布遮住了整幅油画,他自从将它拿下后就再没有多看它一眼,他盖上布面时的神情庄重地仿佛在给另一种生命入殓。
他们毫不温和地进入这良夜,无声咆哮,不知怜惜地燃烧。
第15章 -014- 孤岛与桥
RL的安全屋看上去总是十分荒凉,家徒四壁,仿佛添置家具这件事从来没放在他们的预算里过。
塞壬凭借记忆找到了相对条件比较好些的,但这间屋子里仍然充斥着各类住客留下的居住痕迹,豆绿色的墙纸因为没有及时维护而发黄斑驳,仔细看还有霉斑点点。
好在浴室和卧室都还算干净,昭晰把柜子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小半瓶酒精,她帮辛系脱下手套,左手腕上的疹子因为外力磨损已经裂开,毛细血管里的血液迫不及待地沾染在布料上,一块一块分布不均,偶尔有些擦破真皮层,看上去好似即将溃烂出疮。
塞壬脱下西装外套,扯掉领结,解开系得紧紧的领扣并把袖口往上卷到手肘,才总算松了口气。他从暗格里找出现金,准备出门买些过敏药和生活品,并叮嘱她们不要随便开门。因为是私自进入的安全屋,不知道会引来什么样的人。
客厅里的灯光有些暗淡,昭晰害怕伤口感染,眯着眼睛小心地给辛系消毒。酒精接触皮肤时产生的痛感明显没有激起她过多的反应,倒是给她涂酒精的昭晰一缩一缩的,紧张极了。
“昭昭,我不痛,你放轻松呀。”辛系总算讲了离开展会后的第一句话。
昭晰没有回话,仍然专注地涂着酒精,偶尔对着那些小伤口轻轻吹气。酒精挥发时带来的微凉感驱赶痛意,辛系垂目望着眼前比她还焦心自己的好友,内心隐忍的酸楚总算爆发。
她咬着嘴唇,眼泪滚滚落下,身体止不住抽泣,却还是很克制地憋住没发出哭声。她从来不说痛,但有人不用她说就会替她痛,这让人止不住鼻酸眼热。
让一个在最坏的环境下都能适应得很好的人叫苦总是很难,因为这类人所接触过的事物会影响她对困难的判断,变得异常坚强。辛系总是达观地看待生活,过日子也随性洒脱,她可以在全世界各处交到朋友,风里来雨里去苦中作乐很少抱怨,却很少被这样谨小慎微地温柔对待。这种无关风花雪月的爱意全然包裹着她,让她忍不住想做个娇娇女。
睫毛膏和眼线混杂在眼泪里划过皮肤,漂亮的妆容转瞬间被毁灭殆尽。辛系委屈的小脸揉成一团,表情用力的样子看上去可怜又好笑。如果塞壬在这里,肯定要埋汰她是作怪的小女鬼。
“我们小甜甜哭起来也太丑了吧。”昭晰总算做完了手上的活,她放下棉球,一抬眼就看到某人不顾形象掉金豆豆的表情,哭笑不得。
其实也没有很丑,辛系眼眶微红的时候也楚楚动人,虽然脸颊两道泪痕刷下的黑色睫毛膏十分瞩目,但她闪烁着水光的双眼富满灵气,绝对是可以媲美钻石的礼物。
昭晰转手抽出两张纸巾温柔地为她擦拭泪水,辛系哭起来的表情看上去实在委屈,而昭晰不想让她因为任何委屈而掉眼泪,于是她决定换个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知道人交朋友的意义是什么吗?”
昭晰循循善诱的语气像极了德育课的老师,辛系摇摇头等她继续说下去。
“每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是一座孤岛,我们通过各种各样的原因和其它孤岛搭建起桥梁用以沟通。这些桥梁里有部分是禁不起风雨折磨的木桥,有部分本身就是摇摇欲坠的吊桥,只有极少数的桥梁会通过持续的沟通和交往而慢慢加固,最后变成‘友谊之桥’。我们的整个人生都不停地走在这些安全性未知的桥上,从试探到熟知,从紧握扶手胆战心惊地过桥到哪怕是闭着眼盲走也不会出错,我们要经历无数次从桥上跌落的过程,而这都是十分耗费精力的事。于是有的岛屿选择开源节流,开始减少与外界的交流,不再修筑新的桥梁。因为仅仅是专心维护已有的桥梁已经能让她得到满足,她会把保护好这座桥梁当成自己人生里的重要任务。她在见过对面连接的海岛上姹紫嫣红的花朵后,就希望那座岛屿永远是春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