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大陆情势越发符合淮显君的心意, 他手里还有好些培育完全的魔种，正打算挑个日子混入乾坤域，传送到其余大陆上传播这来之不易的种子。毕竟单单一个中土大陆, 沦陷便沦陷了，还不足以让他心满意足。

“你觉得如何？”他慢悠悠走在荒原之上，没有回头道。

回应他的只有细细的锁链响动。

孟知乐行尸走肉一般，一步一步跟随着她的主人。而在主人吩咐她做事以前, 大多数时候她都在发呆，脑袋空空，没有记忆，却一直有张脸模糊又遥远, 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孟知乐没有回答淮显君。

淮显君也并没有指望听到回答, 他看着周遭乌泱泱的魔物，缓缓伸了个懒腰：“走吧，

他在魔潮中慢悠悠走着，宛如在自家庭院内赏花观鸟, 看它们撕咬互食, 看壮大的魔群袭击一个又一个宁静的村庄, 将那些哭喊着的、求饶的人类一个个吃掉。

在他的计划中，中土大陆不过是一个开端。只不过暂时乾坤域内他混不进去，不方便去其余大陆点燃这场闹剧的火种罢了。

突然，一阵强烈的心悸出现, 而后越来越强，还带着钻心的痛楚。

“啊……”他揪住胸口的衣服，呼吸略有些急促，“徐笑非？果然……我就知道他撑不住！”

淮显君攥紧的拳头不断颤抖着，胸口的疼痛并未延续太久，它更像是一个信号，让他能够第一时间知晓徐笑非的身体状况——这是千年前二人便有的羁绊，他早已习惯。

可这一次这样疼，比以往疼数十倍。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信号都这样难熬，那徐笑非……

“你留在此地，我很快回来。”他回头，对着孟知乐说。

孟知乐点了点头，浅灰色的眸子并没有过多的情绪。

淮显君面前的空间开始扭曲，他一脚踏入破碎的虚空，而后整个身体消失无踪。

·

徐笑非被一只丑陋的青皮魔物压住，腥臭的气味从满是獠牙的大嘴里传来。他的眸色已经一半血色，体内燃烧的精血不足，堪堪将那魔物撕碎，便压不住体内极阴之气，整个人浑身都散发着寒气。

淮显君赶到时，只见徐笑非的唇色都变得惨白。

他的心跳竟不由错了两个拍子。

淮显君的手有些抖，咬着牙将人一把捞起来靠在怀中，怒道：“你把半条命给了孟昭，那剩下的半条命也不要了么！”

虚弱至极的人浑身冰冷，几乎快要昏过去。似乎是感受到了突然靠近的温暖，勉强半睁开眼来。

很短的沉默后，徐笑非似乎认出了他，竟扯了扯嘴角，极其疲惫的笑了笑，声音又轻又软，好似下一刻就要消失：“我好像……是第二次，这样见你。”

而后他微微闭了眼，叹：“罢了，最后看到的是你，总好过……是别人。”

淮显君用力捏住徐笑非的下巴，眼底漫上血丝：“谁允许你死了！我没说你可以死，你就不能死！”

他扭头看着那一具支离破碎的魔尸，心中怒火大盛，手中灰雾升腾而起，化作一团灰火，将那魔物燃烧殆尽。

竟然有不长眼的东西敢伤他的人——

可见那魔物化为灰飞，心中的盛怒非降反升。这些东西到底时他自己种出来的，算到底，也是他亲手伤的徐笑非。

可徐笑非不应当这般虚弱。

他道药双修，又是曾经大家族的天骄，纵然后来只安于做一个闲散药修，也不至于一个低阶魔物都能将他逼到绝路。

都是因为孟昭！因为他把半条命给了孟昭！

“你开心了？别人不知道，你自己不知道你的命是捡回来的吗？好一个师徒情深，还用自己的命去换那个混蛋的命！”

淮显君捏着徐笑非的下巴，可徐笑非却不会再有鲜活的回应了。

他没有挣扎，没有横眉冷对，没有厌恶和唾弃他，只是静静的躺在自己怀里，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而这沉默，不单是他对自己的反抗，还是他要说的诀别。

“徐笑非，你听清楚。你的这条命是我给你的，我不允许你死，你就得给我好好活着！”他从纳海珠内取出一枚猩红的丹药，捏着他的下巴便要给他喂进去。

紧闭着双眼的人似乎意识到嘴边的东西是什么，耗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挣开了，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初见时便光彩熠熠的星芒：“淮晟！”

“你知道我的。”淮显君的语气竟软和了许多，动作却没有随之轻柔。他按住徐笑非的身体，强行让他张开嘴，“我既然说过，让你千千万万年这样厌恶我，我便不会让你只厌恶我千年！”

徐笑非的视线对在那颗猩红的丹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