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鬃白(52)

作者:豆子禹

他走在青葱的甬道上,杨柳依依,湖水粼粼,他低眉抬头间,看见了一个人儿,那人儿云髻峩峩,修眉联娟,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样,忧郁之色与自己十分近似,眼神之间,仿佛藏着令人无法抗拒的的磁力。

这是他镇守漠北十几年来不曾有过的感觉,他好像怕丢失了什么一样,叫了他的随将张玉去问问这家女子的实情。

张玉是聪慧之人,马上听出了朱棣心里的意思,便兴然上去搭讪:“这位姑娘,请问芳名芳龄,家住哪里?”

这女子并非别人,正是来寺庙祈福的苏女子,苏女子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话,便往前走了,朱棣一看,没有失落,反而更喜欢了,心里责备张玉一介武夫,不会说话,可一瞧那张玉还真是执着,又跑上去说:“姑娘留步,我不是坏人,只是想与姑娘说几句话。”

苏女子并不理睬,忧郁中透着一股刚毅,却正中朱棣的心窝,朱棣忽然发现,与徐王妃成婚以来,虽举案齐眉,两两相知,却从没有这种失魂落魄的感觉,又加上常日流转在争储漩涡,心神黯伤,此刻却如遇见同乃天涯沦落人的知己一般,心生爱慕和怜悯。也不顾王爷的脸面,径自走了前去说:“不得无礼,哪有这样和人家姑娘说话的。”

他说这话,真不是没有缘由,原来张玉怕那女子跑了,受燕王责罚,便挡在苏女子前面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无赖。

张玉听见燕王的声音,神色肃然,站到了一边,苏女子见有人搭救,也有些感激,就站在那里没有离开。

朱棣说:“请恕罪,是我的随从无礼,打扰姑娘了,若姑娘不嫌弃的话,可否和在下这等凡夫俗子屈尊说几句话。”

苏女子听这人的声音高亢雄浑,看这人的相貌英武不凡,哪里是什么凡夫俗子,便回应说:“请赐教?”

朱棣说:“我的话就是重复他的话,姑娘芳名芳龄,家住哪里?”

苏女子竟然没有厌恶,反而有些失笑,便说:“小女子姓苏,是一个府中下人罢了。”行了礼就离去了。

朱棣有些讶然,这样的女子却如何是一个府中下人,朱棣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失望又有些兴奋。张玉却全部会意,派人跟踪了苏女子,也查明了她的身份,并将这情形一五一十告诉了朱棣。朱棣说:“既然丈夫死了,还无许配,替本王拟一封书信给蓝珏,讨要苏氏姑娘。”

这书信到了蓝珏手中,蓝珏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好像丢了魂一样,他苦苦恋着的苏女子,他不曾和她牵过一次手,说过一句情话,现在竟然被燕王看中,这真是荒天下之大谬,他望着屋顶,那屋顶好像压了下来,他喘着粗气,窒息一般难受。

却不料这事情早被几个家丁传开了,说燕王正讨要苏女子做妾,苏女子也从了其意。这流言不是下人生搬硬造的,是张玉故意透露给他们的,张玉这么做,无非是想快成其事,怕蓝珏从中作梗,现在满府皆知,蓝珏耍不得赖。

朱棣心里有个筹谋,那便是不急不慢,等蓝珏送上门来,他料定蓝珏不会忤逆他的意思,这天下,除了皇上和一些还活着的开国功臣,可没有哪个人敢和他对着干的。

这时候,随侍马和送上话了,说:“殿下,道衍大师正在京师灵谷寺挂单。”

朱棣一下子陷入沉思,这道衍,他可找了很多年,他的思绪一下子回到多年之前,那年国之不幸,皇后仙逝,他入京吊孝,在灵堂之上看到了为母后诵经祈福的和尚道衍,这道衍须眉尽白,一袭皦白僧袍,仙风道骨。两人对上眼睛时,朱棣看他非平常人,一定有些经世的本事,便多看了一眼。

后来他在宫中花园小憩,廊下传来一个声音:“燕王好兴致。”

朱棣本来神情有些忧伤,大抵是感伤母后所致,但忽然被这声音打断,竟是有些不悦,他一看是先前灵堂上见过的和尚,也没发火,便说:“大师怎讲?”

道衍说:“燕王的白帽子与其他王爷有些不同。”

朱棣竟情不自禁去整理了下白孝帽。岂料道衍说:“燕王的白帽子戴得堂堂正正,不偏不倚。”

这番话说完,朱棣心里已经知道道衍话里有话,但道衍没有继续点明,朱棣也只能在内心点透自己,他正在心里书写一个字,那就是白下一个王,不正是“皇”字。他思索时,只见地面上黄沙蠕动,那道衍竟然隔空驭指,驱风写字,地面上慢慢出现一个“王”字,紧接着出现一个“白”字,“皇”字甫出,忽然一阵奇风将黄沙吹得漫天飞舞,字立即就没了。

朱棣心里竟然不经意出现一阵兴奋,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他时常谨慎,又加是在京师皇都,这要被人听到,就是丢了脑袋的大事,他的兴奋间也掺杂着一种退怯,这退怯立即转变成自卫显现在他威严的脸庞上,朱棣怒了,喝了一声:“你这恶僧,胡言乱语,我要马上逮捕你,诛你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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