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出+番外(74)
只见阿九轻轻扶起月牙,眸中虽黯淡无光,但足够赤诚,徐徐道:“我并无相怪之意,但想此事应是非你所愿,所以……”她唇角微扬,轻笑一声,眼角眉梢满是温和,款款续道:“所以月牙你,大可不必如此。”
“阿九……”月牙咬着唇,感动般望着笑吟吟的阿九,下一瞬扑了上去,口中仍是絮絮叨叨:“对不起,对不起……”
嗯……这种场面我看得甚是欣慰啊。
瞥了一眼窗户外头正闭目养神的夜阑之,他沐浴在一派温和的阳光下,端端地趴在雅亭边,身后红火的九尾如同各有生命,不住地晃动着。
我倒是没注意到趴在他旁边那块石头上的月山。月山他灵力受损,此刻需要好好恢复一下。
一猫一狐,便是这么地相挨在一起,屋内还有相拥着的月牙阿九,如此画面,风和日丽,其乐融融不觉枕时,似乎存在于我许久以前的想象中,如今,应是真的实现了。
只是加上那雅亭内端坐着的须弥,我竟丝毫不觉得有一点违和。
在葵姝与葵禹走后,他坦言道是追着雪稚的气息来到凉山。而在我将欲魇附身与葵姝作乱之事一一告知以后,他兀自点头,表示作罢。
我这才敢将雪稚从袖子取出。
她已经变回了青妖的原始形态,再没有了之前的记忆,往事于她,皆如浮云,却又不可轻易忘记——毕竟那逝去的数条人命,且是最无辜的。
不过,净魂之法的过程是痛不欲生的,雪稚既然经历了那万般痛楚,亦知道自己有错。我想,此事就这么让它过去吧。
“生池太过阴冷,你且好好保重。”
那个地方,我也呆过,无声无息,无月无阳,委实压抑。
我好好叮嘱,雪稚化作的光团在我身边绕了几个圈子,最终散做几道萤光,消散不见。
她大抵已经回到了生池重新修炼,这个结果,应该算得上是欢喜了。
世间之大,情海且深。欲于茫茫苍海中寻一能以白头偕老之伴侣,谈何容易?
然,缘来,我幸。不来,终是我命。
这个道理,不论是雪稚还是葵姝,应是都不太懂。
从昨天晚上忙活到现在午时,看夜阑之他们睡得那么香,我也顿时有了倦意,但还是强打着精神看向阿九,懒懒问道:“阿九,找我何事?”
“是这样的姑娘。”阿九被月牙抱得动弹不得,只得我抱歉一笑,“那个师父说要和姑娘你单独谈谈。”
我?
怎么莫名有点想退缩。
“好的,我知道了。”
不管他是什么牛鬼蛇神,终究还是得去会会啊。
我收了收心思,绕过依旧纠缠着阿九不放手的月牙她们,径直下楼去。
我将雅亭变化在了一片湖泊前,左边是常青绿林,右边是乱石假山。湖水清幽,凝结成冰;绿林盎然,时透鸟鸣;乱石叠嶂,巍巍秀丽。四者彼此相映成趣,雅俗共赏,便是一副难能得见之画。
须弥正坐在亭中赏景,面向着湖泊。我扫了一眼休憩中的夜阑之,朝须弥缓缓走去,在他身后出声:“我这燕勒轩的风景如何?”
他未被吓到,从容应我:“山高水清,亭秀轩明。”
还是个略有文采的怪人。
我勾唇一笑,落坐在他身侧一位,抬手斟了两杯茶。
“多谢。”
他并未接过我递上的茶水,只是垂眸看了一眼。
“你唤我来此,可是想与我说些什么?”
湖水结冰,却还是被阳光潋滟出一番波纹,映射在须弥洁白如玉的面上。他睫毛不长,但黑,且浓密。两道剑眉如墨,眼眸却是琥珀色。鼻梁高挺,恰似石刻,身形欣长,坐如钟,站如松。
我以前从不知道,不生头发的人,竟也能如此好看。不同于夜阑之的妖冶散漫,须弥是从骨子里透出来冷隽,可不知为何,有时却又让我感到……无比的温暖?
这才是我觉得他怪的地方。
似曾相识,但无从想起。
我以为须弥找我来会问一些什么关于欲魇之类的问题,不想他竟问我:“你可还记得些什么?”
“啊?”这是什么另辟蹊径的问题。
我还记得什么。我还记得昨天的晚饭是什么,记得月山没恢复神智时一共打碎了我多少个宝贝收藏。
等等。
许是察觉到自己话里有误,他略蹙了眉头,旋即又道:“我的意思是,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年岁?”
问妖怪的年岁?我简直想给他翻个大大的白眼。
“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却是一生。他们的一生,对我们妖怪来说,便是眨眼间的事。我能看出你亦不是普通人,虽不知是什么,但总归比我这妖物要高太多。那么,你可还能记得自己活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