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出+番外(135)
我现在无心管那些纷纷扰扰,只觉得夜阑之的话一点错都没有——我就是一个傻瓜。
“为我,你执兵利刃与天抗衡,为我,你弃下仙家身份以命相救。你果真是个大傻子……从前我竟还觉你聪明……”
眼泪无止无息地滚落,眼前朦胧到几乎看不清任何景物,我感到此刻连呼吸都是困难的,像一条搁浅的鱼。
无论是遭受天界围剿时,亦或是孑然一身度过悠悠岁月时,我从未如此心痛过,也从未如此痛哭过。
如今我才明白,他终是那人。
那肯为我放弃一切之人。
从前我竟还在怀疑,还在摇摆不定,现在想想,真是愚蠢至极。
他已吐字困难,嘴角却依旧噙着淡然笑容,殷红血迹缓缓淌下,染上了他胸前赤色衣襟,融入进去,如同消失不见。
“淮望……”
夜阑之轻声唤我,我正想低头将他的话听得更真切些,下一刻怀中便亮起了无数的点点白光,手中接着一轻。
此情此景,我好像从前也见过。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靠在我肩上的言绪,躺在我怀中的夜阑之,统统化作了萤光消散,又被狂风吹往远方。
我终于失去了他,失去了我的夜阑之,我的救赎与温暖。
究竟是爱还是怜悯?
傻瓜,当然是爱。
“啊!”我忍不住嘶吼出声,感觉此刻才是真正被怒气与愤恨充满了胸腔。
狂风急动,我衣襟迎风猎猎作响,耳畔听闻兵刃击打结界发出清脆之声。周围黑压一片,如同整片大朵的乌云覆上。
我知须弥正在施法稳固结界,也许他已不堪重负,冷汗津津。
我知赤鸢剑就在我手边,甚至可以清晰地闻到它的血腥气息,沾染着无数仙家的亡魂。
我突然就静了下来,依旧跪在地上,心中却是一片空荡荡,闭上眼睛,仿佛置身于星河浩瀚之中,场景似曾相识,似是我曾经所梦。
有女子自暗处浮现,缓缓朝我走来,气势凛冽强大,每近一寸,周围便亮上一分。
最终她站定于我的面前,我抬头,发现她竟长得和我一般模样,只是神情不同。
她的眼睛是赤红色,像血染过一般,纯粹而明艳的红。
“你是堕天……”我陡然间恍然。
“不。”她否定,下一刻又道:“是我们。”
我似乎早就知晓了一般,并无太大的疑惑与震惊,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再平声道:“天帝该死,伪神该死,他们都该死。可是为何他们要如此待我,明明我只是长得像你而已……”
我听到自己沙哑到不行的嗓音,充满了无边无际的恨意和困惑。
我再见坚定道:“我是淮望,不是你。”
她说她知道,随后透过我,看向遥远而不知黑暗深远的前方,一双赤色的双眸闪着幽幽光芒:“与天界的那场战斗,虽胜的是本座,却也因此感到乏了。乏了这延续了不知多久的职责,乏了这被人人畏惧且憎恶的日子。所以本座将灵魂剥离出来,并将其降下神界,以一尝人间悲欢。”堕天顿了顿,抬起一只手指着我,眼中光芒更甚:“淮望,你是本座的灵魂,伪神恨本座杀了他,天帝欲想戮神为达永生,于是你便成了一切的靶子,飓风的风眼。”
我看到我的额前亮起了一点红光,又似是堕天的指尖散发出的。透过那如血雾般的颜色,我看到了过往。
准确的说,是堕天的过往。
她身着乌色半身衣裙,似是异域女子的衣裳,却从不言笑,总是孑然一身,不是立在高高的崖上望着下一层的仙界,就是坐在一块斑斓的石头上沉思。
像随时转,眨眼间,她又执了一柄利剑面朝着一位仙家。
仙家还算年轻,但却被判死亡,于是那柄沉灰色的剑毫不犹豫地当头劈去,只一下,甚至都未来得及挣扎,已然魂归灵殿。
紧接着,便见她身处于众仙的包围中,年轻的弗栖依旧是站在最前方,不可一世的神情,不可一世的语气:“杀!”
天兵涌动的瞬间,眼前一切如青烟般消散而去,只是一场幻想。抬眸时,我又看到了堕天,朦胧地站在我面前,忽然就忍不住泪如雨下。
原来我真的不是我自己。
当了千年的淮望,结果只是另一个人的一部分罢了。
那么我所度过的那些时间,我所爱着的夜阑之,我所结识的友人,又算什么?
镜花水月?还是一眼惊鸿而已。
堕天自然晓得我此刻心情,可目前形势严峻,由不得过多犹豫,遂道:“淮望,你需得当即做出选择。是让所有人为夜阑之陪葬,还是杀了伪神与鹿山为夜阑之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