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唐有言(4)
一路上不乏流言蜚语,我也觉得仿佛没有那么难听了。
几天后,我在府中听到顾孟言已考取举人的消息无半分意外,他的学识理应受到重用,倒是也不辜负我的好意了。
我端着午饭来到了母亲门外,伸手敲了敲门,便推门而进,“母亲,午饭时间到了,我进来咯。”意料之中不会有半分回应。我走到母亲chuáng旁,将食盒放下,三年了,母亲已昏迷三年了,日日靠着稀粥续命,身子也一日日gān瘪下来,自从三年前母亲跟随父亲出海翻船勉qiáng保住了母亲的性命,却是再也没有醒过来,大夫的意思母亲是再也无法醒过来了,偏偏父亲不信,大哭一场后,记忆中便停留在母亲还一直活着的自我催眠中,我和兄长二人便一直不点破。
我望着chuáng上安静的躺着的人,人人都夸我母亲福气好嫁与了我父亲,在最美好的年华中,享尽父亲的宠爱,人也像越活越年轻般,越发容光焕发,当年稚嫩的美丽少女添了岁月的成熟更显标致。但是现在,只剩面huáng枯瘦,寻不到半分美丽的影子。“母亲,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父亲,快撑不住了。”我抹抹眼角的虚泪,端起粥一勺一勺的喂了起来,心中越发不是滋味,边喂边将近日一些奇闻趣事说给她听,如果母亲还有意识,也会觉得有趣罢。
从母亲房中出来,下人通报说有一女子要见我。我思索过后近日不曾结识什么女子,却也耐不住好奇,回道,“让她在客厅坐坐罢,记得倒茶,我随后就去。”
☆、第四章
我来到客堂,却没有见到人,以为是走了,欲回,身后却响起了一柔糯糯的女声,“长安城那日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我回头,“是姑娘要见我?”意外的,觉得她有点眼熟。
那名身着一件青蓝色广袖长锦衣,脸上蒙着一层雪纱的姑娘向我微微欠身,“长安城那日,幸遇公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多方打听,特来感谢公子。”
我还礼,微微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不值一提,换作任何人遇此等事想必都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她这样一说,我倒想了起来,进京赶考初到长安城那日,我与顾音路过一面摊,听见女子的呼救声便去瞧了瞧,那面摊主人抓着一名女子正欲侵犯,女子面容凌乱,衣衫不整,脸上已肿得左右不对称,想必是奋力反抗才遭此毒手,竟打女人,我宋元朝当然不可袖手旁观!
于是与那名面摊主人理论了起来,后实在受不住他一连串的出口成‘脏’只得赔了几十两草草了事,那时并未细看那名女子的面容,如今一看,倒是有几分姿色。
她拿素帕掩了掩面,“并不如公子所想,公子来时我已呼喊了半个时辰,路过之人皆视而不见,青天白日之下,秩序井然社会太平,偶遇不公,世道之人也只顾自身利益,不敢招惹麻烦。只有公子,”她抬头望向我,“只有公子肯出手解救。”
这名女子竟能毫无畏惧的将社会太平后不堪的一面慷慨陈词,也是一名有骨气的女子!
我点点头,“这世道,孰真孰假,谁又能清?所谓太平也是站在动乱的对立面说的,动乱在暗处滋长,太平在白日主宰,因此外人只见繁华,不见颓衰。”
一席话正中她下怀,她激动的将面纱摘下,亮晶晶的眸子望着我,“我只知公子姓宋,敢问名谁?”
“在下姓宋名唐字元朝,敢问姑娘芳名?”
她低低念叨了下我的名字,才说“李桐,无字。”笑了笑,接着说“为乡野人家,无太多礼数,家父略读诗书,喜欢‘争挽桐花两鬓垂,小妆弄影照清池’这两句诗,母亲又喜欢桐花,故有此名。”
“倒真是带了花香的名字,名如其人,不错。”
她听着我的夸赞,脸颊微红,“时辰不早了,我也要回家了,今日与宋公子相谈甚欢,望改日相见亦能如此,公子告辞。”
我拱手作揖,“姑娘唤我元朝就好,不必拘谨。”
她点点头,袅袅的走了。
我微微叹息,不知怎的,又想起那日顾音的话,“动乱在暗处滋长,太平在白日主宰,世间不公需要拔手相助之人,但更多的是需要真正为民请命的好官,制度不得不改,新的问题在出现,先祖留下的制度就必须得革新,天将降大任却无可以承受的‘是人’,民之不幸,国之不幸由此开始矣。”没错,刚刚说的那句话是出自顾音之口的,那时只觉这番话高深,除了佩服还是佩服之外,未细想,现在想来,当真是如此,道理通透,直剖根因。
傍晚之时,收到一封来信,未署名,只著二字“勿念。”我翻来覆去依旧是没想出出自谁手,就将它随手放在了案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