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三弄撞四下(26)
他跌跌撞撞进屋,屋内红烛点着,溢满着不知是何的香薰。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慢慢朝那坐在榻上的女子走去,他记得这邕王之女名叫周薇纤。他捏着鼻梁,慢慢回神,没有去掀红盖头,而是找了个圆凳坐下。
屋外喧闹,他挥退了几个下人,门轻轻合上,他盯着穿着一袭红衣的女子,久久未语。
“看到了吗?”
周镶揽着赵不息的肩,从角落里缓缓走了出来。
他们站在门外,那扇门是由huáng梨木做的,上头雕琢着花满月圆的图案。
只隔着一扇门,可赵不息却觉得这比去平南的路还远,他不问生死不计后果去平南找回了哥哥,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赵之烽会去娶别的女子为妻。
他们是世间最亲密的人,爱情亲情在心中盛开,他以为这会是一辈子,也可只是他以为而已。
他神情突然变得激动,上前要去推开门,被周镶一把攥住。
“你要做什么?”
“我……我要去问清楚,为什么要娶妻,为什么要……”
“什么为什么?男子娶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是你哥,你问他这做什么?”太子的话像是一巴掌狠狠甩在了赵不息脸上,他陡然抬头,脸上是被无情拆穿的火辣羞耻。他呐呐不语,撇开头去,周镶把他拖进角落中,挟制在自己的臂弯下,他说:“赵盼,你还不死心吗?”
什么叫做死心?
赵不息恍恍惚惚抬头看着周镶,喉咙里发出无声呜咽,周镶皱起眉看着他,心中的厌烦突然加剧,他捧着赵不息的脸,“不要哭了。”
赵不息推开他的手,他摇着头,嘴唇微动。周镶附身侧耳,只听他反反复复呢喃着,赵之烽不要我了。
“还有我啊。”周镶捏着赵不息的下巴,他的神色变得明朗,一张脸到了此时又是笑盈盈的了,面貌是美是柔是杀人不眨眼的yīn毒,他说:“我要你,好不好啊,赵盼。”
他欺负着赵不息,扫完了前程雪,磨平了崎岖路,他如一个胜券在握的猎手,撒网诱杀,他说:“同我在一起吧,我护着你。”
一寸寸压进,把欺瞒哄骗做的不动声色,骗子没有心,只有自己,像是找到了一件无聊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他轻轻啄了一下赵不息的嘴唇。在赵不息茫然无措的目光里,许下了与赵之烽如出一辙,却是个连他自己都不知真假的诺言。
翌日天明,赵之烽从宿醉中醒来,周薇纤躺在他身边,他看到那段luǒ露的肩微微一愣,随即坐了起来。赵之烽扯过被子盖上,坐在原处茫然发愣。守在屋外的下人听到声响,低声喊了一句,赵之烽蹙眉压低声音,“进来吧。”
下人从外进来,赵之烽披上外袍走到屏风前,下人为他梳洗,管家拿着礼单进屋,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昨夜太子也来了送了红玉珊瑚还有汉白玉做成的玉观音。”
赵之烽一震,沾了水的绢帛被他丢进铜盆里,他问:“他也来了?你怎么昨夜不同我说?”
“太子殿下不让我们禀报,但他临走时留下一封信。”管家把信封双手递给赵之烽。
赵之烽捏着信纸抖开,他紧蹙着眉,原本便是不太好的神色阅过纸面上的字时越发yīn沉,看到最后他握紧拳头,信纸被他攥在手中揉成了一团。
管家看着他那表情,一声不敢吭。屏风内有些许响声,怕是那周薇纤要醒了,赵之烽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朝外走,一边走一边接过衣袍换上,他低声道:“给我备马,我要去入宫。”
太子殿内一如往常,今日周镶似乎格外高兴,特地在院内打了个戏台,戏台子上正唱着大戏。
赵不息昨夜应该是伤心透了,周镶教他借酒消愁,身子骨不好的人喝了酒,不出几口就醉了,第二日更是醒不来。偏偏周镶多事,搭了戏台子硬是要让他出来看戏,赵不息头疼得厉害,蜷在他身边,身上盖了一条毯子。
戏子莺莺燕燕唱着,周镶还在他耳边叨叨,“赵盼,昨夜我说的话你可还记得,如何,答应我吧?”
赵不息不语,把他的脸推开,周镶又凑了过来,他嬉笑着,明明什么都不当真,却要许下这一生一辈子的诺言。赵不息心里厌烦得很,周镶小啄着他的脸,赵不息已对他这举动见怪不怪,身体懒散,也不反抗任由他这般动着。
便在此刻,只听到宫人惊呼,“将军,您不能进去。”
下一刻,压在身上的人就被一把拉开,赵不息抬起头,便看到了赵之烽急红了的眼。他们互相对视,戏文不知何时唱到了“咱不是前生爱眷,又素乏平生半面,则待来生出现,咋便今生梦见。”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