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幻+番外(80)
他看了半天,又痛苦又绝望,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直到方犁翻了个身,面朝里睡了,他才悄悄儿走至chuáng榻另一头,在方犁脚头躺下了。
第三十九章 贺新郎
一直等贺言chūn躺安稳了,方犁才缓缓睁开眼睛,直愣愣地瞪着满屋黑沉沉的夜色,想叹气又忍住了。
他从前只觉得贺言chūn特别粘他,这也没什么,毕竟两人相遇时,那孩子孤苦无依,谁对他好一点,他都会全身心依赖上来。况且,贺言chūn也不止是对他好,商队里从胡安到六儿,他对谁不是巴心巴肝地好?连方家的牲口都格外喜欢他。
如今看他眼神炽烈缠绵,偏又躲躲闪闪、欲语还羞,方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小子分明是情窦初开,喜欢上了自己呗。
时人风气开放,在大多数夏人眼里,断袖分桃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丑事。少年人相互看对了眼,背着人山盟海誓,甚至如夫妻般同起同卧的,贵族子弟中大有人在。只要别闹到父母跟前,谈起来也是桩无伤大雅的风流韵事。等年纪大了,收了玩心,照样各自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但方三郎并不想和人来这么一段无果而终的风流事。他不是什么衣食无忧的豪门子弟,一大帮人的衣食饭碗,都得靠他费心费力地维持。这半辈子,什么年龄该做什么事,都有定数,容不得节外生枝。
他娘临终前,瘦得跟把柴禾似的,还心心念念惦记着方家二房的香火延续之事。若不是方梨年纪尚小,只怕当时就要指一门亲事,好尽早诞下子嗣,让她对九泉下的夫君有个jiāo代。娘亲去后,又换了胡安日日耳提面命,这番洗脑相当成功,所以方三儿前半辈子的人生目标,说起来就是三件事:挣钱,买官,娶妻生子。
依他原来的想法,到了这人地两疏的京城,总得有个五六年才能站稳脚根,那时候,才有余力去想做官的事。等钱也有了,体面也有了,只怕他也有二十六七了。男人么,便迟些娶亲也无妨,找个好人家女儿,帮着打理内宅。如今天假其便,才来京城一年多时间,他便官也有了,还挣下些小钱。虽不至于现在就急急地说门亲事,但也是迟早的事。
这节骨眼儿上,突然有人跑了来,支支吾吾地说天天想他,一片真心痴心,虽令他感动,但也只能算是错付。何况这人还是贺言chūn,这家伙外头看着是个大人了,半年前不是还为裤子里出现脏东西吓得哭过一场么?小屁孩子没个定性,知道什么情呀爱呀的,是不是?
想到这里,方三郎越发觉得自己不能一时性起,跟着乱来,耽误了两人后半辈前程。
chūn儿这么个通透聪明人,总要有人把他往正途上引。方犁老气横秋地叹着气,心想,谁让自己认识了他呢?
翌日清晨,两人起chuáng后,都跟无事人一般,和平日一样说笑。只是都多了两份小心翼翼。方犁每每偷眼打量贺言chūn,就见他眼圈下挂着乌青,一看就知道没睡好。贺言chūn则是想到方犁昨夜里那些长吁短叹,心里也是一阵阵酸涩。
白日里,贺言chūn煎药煮饭、洗衣遛马,尽心尽力,忙得陀螺一般,跟方犁连照面都少了。到得晚上,两人洗漱了,各自闷着头,早早上chuáng安歇,虽是一间榻上躺着,却各睡各的,再也不聊什么心事了。
方犁暗地里松了口气。只是如此一来,他总觉得贺言chūn神情里带两分委屈可怜,心里反愧疚难安起来。
养了几天病,方犁渐觉得身体好些了,这晚便同贺言chūn商量,要他收拾行李,过一日便动身回京。贺言chūn却不同意,说他才养了两分jīng神,路途中一搓磨,不定人又怎么样了。左右耽搁下了,索性等病养好了再走不迟。
方犁心焦,道:“家里看咱们不回去,不知急成什么样儿了呢。还有你,你留个纸条儿就跑出来,母亲兄长不定怎么生气,早些回去,你也好去上学。”
贺言chūn也不辩解,只抬出墩儿这尊大佛,说:“临走时墩儿哥jiāo待我的,让我务必等你病好。我不敢违拗他。”
方犁心道,把你说得多没胆儿似的,当初清水镇上是谁一语不合就捅死了人?但也不好一味跟他犟,只说:“既如此,那你便好好把功课温一温,免得到时夫子考较起来,你一问摇头三不知,越发要挨训。”
贺言chūn想了想,答应下来,第二天他做完家务,得了空便叫小二去街上买了笔墨纸张,他坐在廊下,把学的课文都默写了一遍。方犁在旁边看着,有时也指点两句,只是再不像以前那样,挨在他身后毛手毛脚地教了。
正写着,就见客栈掌柜的进来了。掌柜的看见贺言chūn写字,极口夸赞了两句,又问两人在店里住得可还习惯,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客套了一番,才搓着手道:“小老儿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如今斗胆说出来,还请两位郎君费心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