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浮沉录(71)
商队在林间山道上飞驰,不停有树影从车窗上掠过,车中是深情摇曳,缱绻风情。
这车厢中除了一堆案卷,还有一个长柄的画卷,那画卷比其余文案稍宽,在一堆案卷中显得鹤立鸡群,正是那副《九别陶源图》。
陶源一眼就认出来这画卷,抓在手上,双目直直望着他,问道:“为何要回来才能送我?”
墨曜瞥她一眼,悠悠道:“你既不擅丹青,又何必如此着急?”
陶源一时语塞,思索片刻,道:“此画值钱,我怕夜长梦多。”
墨曜语气中忽然有了一丝怒气,冷冷道:“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你是担心我回不去,才赶着过来,和我说刚才这些话?”
若不是此行有莫大的风险,你又为何要等回来才能送此画给我?
陶源一阵心悸,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墨曜望着她那紧张不安的神情,再也绷不住怒容,轻轻握住她的手,眼中熠熠生辉,脉脉含情道:“怎么办?虽然夫子一直教导我,为君者必须对所有人都冷漠,但我就是只想柔柔地和你说话。”
陶源眼中一阵酸涩,低下头,轻轻问道:“那这画……”
墨曜忽然轻声笑起来,道:“你有时候特别聪明,有时候又很傻。”
陶源道:“哪里傻?”
马车忽然一震,急速停下,外面传来兵刃撞击声。
有伏击?陶源一哆嗦。
正想朝外观望,他伸手过来抱住她,让她只能对着自己,轻轻一笑,温言道:“陶源,你还是不懂我?你想要什么都不必问,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一切?”陶源迷惘问道,还没明白这个词的分量,耳边又传来一阵刀枪呼喝声,问道,“外面发生何事?”
墨曜郑重一点头,将她揽住,用嘴唇轻轻抵住她的额头,轻声道:“一切,就是一切,包括我这个人,我的命,都是你的。”
外面又是一阵乒乒乓乓声。
陶源愣愣问道:“要不要看下外面?”
他握住陶源的手,微微笑了下,神情又转而严肃,认真道:“既然这画现在给你了,你就要兑现诺言,一直跟着我。此行必须时刻跟在我身边。”
陶源有点愣神,问道:“我们去哪里?”
墨曜道:“第三回合,在邾国边境,莫兰山。你来了也好,有些事,还正需要桃源圣手。”
外面已经恢复平静,车窗外,传来年轻男子沉稳的声音:“禀告君上,中馒山暗桩已铲除。”
墨曜道:“好。留下两人善后,其余人继续出发。”
年轻男子一拱手:“是。”
墨曜对着陶源,轻描淡写道:“莫兰山边境已开战。这些暗桩也不必再忍着他们了。这次我们乔装北上,一路上顺便把他们都碾了。”
又用手握住她的手,温柔笑道:“不必怕。此行只是有风险,并不是有危险。”
陶源愣愣道:“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墨曜微微一蹙眉,眼神灼热,动情道:“你跟来了,我心里……其实……很欢喜……”
换一条路
商队一路向北,路上走走停停十多日,顺路连续铲除了十余个暗桩。气候更加趋冷。
即使在赶路中,墨曜依然每日都要处理一堆公文,每日云盛都会送上来新的,取走旧的。边关战事似乎日益趋紧,墨曜每日都埋首在一堆战报中。
马车奔驰中。
陶源面前捧着书卷,将书卷对着墨曜,微微移开一些,偷偷看向墨曜,他正捧着手上的案卷浏览着,面色平静,神情专注。
他对国事如此上心,必会是一名勤政贤明的君主,陶源暗自想着,嘴角忍不住上扬。虽然知道此行的方向是已经开战的边境,但只要看到他,心中就是一阵阵欢喜,没有一丝的紧张担心。这是为何呢?心中一惊,难道我已经开始对他生出依赖心?
“一个人的圆满,才是真正的圆满。”陶源想起来从小国师最常对她说的一句话。
须句趣从小被当做须句国未来女君培养,从未觉得女子就该比男子弱。也确实如此,从小在课业方面也一直是出类拔萃的,后来跟着陶心洁大夫行医,更是从师傅身上见识到,女子要认真做一件事,丝毫不会比男子差。
可是我这段时间是怎么了?
他说呆在宫里,自己就心甘情愿呆在宫里,即使天天无所事事,浪费光阴,也丝毫没觉得不对劲。他说要离开,自己便追上来,只是日日伴着他,便甘之若饴。
生命到底是什么?到底该怎样度过,才算是不枉此生?
路面有些颠簸,应是路况忽然变差了。墨曜忽然抬眼向她望过来。被他目光一触,陶源急急将书挡住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