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袖断得隐秘(130)
谢琻僵了一刻,也拖鞋在他身边躺下了。
两人一个面朝里,一个直挺挺地面朝上,中间隔着一道刻意的、不大不小的距离。
谢琻一双眼死死盯着头顶的床帏,脑海中的思绪混乱地涌动着。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吐了口气,下定决心般伸出手去,想去拉沈梒的胳膊。
谁知沈梒却如背后长眼般,在他还没碰到自己前,便一缩肩膀,躲开了。
“睡吧。”他背对着谢琻,道。
谢琻的手僵在半空中,最后缓缓地放回了自己的身边。
而他的心,也彻底坠入了一片冰水之中。
————
与此同时,谢宅。
虽已至深夜,谢铄却依旧坐于书桌前,正持笔写着一封密函。此时却听外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随即一名小厮来至门外禀道:“大爷,老爷有事找您。”
谢铄应了一声,放下笔将自己正在写的那封信叠好放入怀中,起身走出了书房。果见外面谢父正穿着寝衣,有些焦躁地徘徊于屋内,似是打算睡了又匆匆从床上起来的模样。
“父亲。”谢铄迎了过去,“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谢父转过身,有些焦躁地道:“不行,这事儿我必须得朝你问明白了,不然我睡不着觉……今天你和老三说那些干什么?这不是误导他么?为什么不能告诉他咱们真正的打算是什么?”
谢铄微笑道:“三弟一向不管家族里的事情,我与他说那些,平白增添他的烦恼。他只要如常做好他自己,便够了。”
“但你说了三分,又留七分不说。这是什么意思呢?”谢父一拍大腿,“你这话让他听在耳里,恐怕还以为咱们是真心要与草原议和呢!”
谢铄反问道:“父亲,我们谢家,难道不就是想与草原议和吗?”
谢父看着自己的大儿子,一个激灵,竟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父亲心中应该知道,虽然此刻时候尚早,但我朝与草原的议和之事,其实已成定局。事态未来会如何发展,我在归京的第一日,也与父亲分析过了。有些事情,三弟知道或不知道,都无法改变,又何必多言呢?”
谢父嗫嚅道:“可你这样,多少也算是利用了他。老三那个暴脾气,以后知道了定要怪你——”
“我与他说的事情,并不算秘密。他哪怕不从我这里知道,也会从别人哪里知道。”谢铄平静道,“至于我不和他说的事情,他本来也不该知道。我哪里有利用他?”
谢父无言。
谢铄复又微微一笑:“我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是在担忧和三弟关系甚好的那个同科吗?叫沈梒的?”
“那是个好孩子……”谢父叹道,“又有才华,与老三关系又好……实在是可惜……”
“我听过他的才名,的确是个妙人。”谢铄淡淡地道,“但他乃寒门,我为世家。”
寒贵有别。
在这宦海沉浮的京城里,是自古难变的规矩。
“平素三弟交什么朋友,是寒是贵,都无关紧要。但涉及家族大事,他心里也应该有杆秤,应该明白亲疏有别、内外之分。”
谢铄微微扬起了眉。他浓深的黑眸里,流淌的是比窗外夜色更稠郁的黑。
“三弟忘记这条规矩太久了。用这事提醒他一下,也好。”
第59章 隔窗
乌日更达濑在京城又盘桓了几日,在册封大典之后,便如计划的那般向洪武帝提起了联姻之事。沈梒与谢琻等人早已知道此事会发生,所以并不惊讶;然而诸位不知情的百官们在听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封贡之事,已然许多军门世家感到不满。自己的子弟累死累活地在前线征战,一回头却发现朝廷却早已与自己的敌人议和,那他们牺牲性命浴血奋战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现在除了封贡,还要将公主下嫁给这些蛮夷之辈,我朝明明兵强马壮,却又何必如此?
洪武帝沉吟了片刻,倒是没立刻答应也没立刻拒绝,只是命乌日更达濑好好回去休憩,几日后按时返回达日阿赤。联姻亦是大事,他需好好思琢,不能草率做了决定。
而在转天的第二日,军门世家抗议的奏疏便如雪片般飞入了内阁,而其中更以谢琻的反应为最激烈。他在奏疏中痛陈草原蛮夷势力狡猾奸诈,一旦联姻,给了这些豺狼喘息的机会,他们定然又会翻身一口咬回自己的主人。况且如今北疆壁垒已筑,他们哪怕不与达日阿赤联手,也不惧土馍忠,所以何必冒这个险?
而与这些军门世家相对的,便是以李陈辅为首的寒门清流。
与乌日更达濑会面的第二日,沈梒便将他的所言所语如实汇报给了李陈辅,也一一说了自己的顾虑。李陈辅听后眼睛微微一亮,笑着让他不必多虑,回去撰写恳请洪武帝首肯联姻的奏折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