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袖断得隐秘(11)

作者:乌色鎏金

想到此处,沈梒便主动伸出手去,含笑道:“既然误会已解,昨日事譬如昨日死。你为难过我,我也嘲讽过你,便算是扯平了。从今以后,化干戈为玉帛,共饮美酒赏诗书,可好?”

谢琻的目光落在他伸出来的那只手上,随即缓缓上移,落在了他的脸上。笑意融化了方才的寒意,此时他正微眯这那双含情目,浅笑盈盈地望着自己。那秀目的弧度,柔软含笑的唇瓣,皆让谢琻想起了玉色的白莲。

素蘤多蒙别艳欺,此花真合在瑶池。(《白莲》陆龟蒙)

世间有千万种争奇斗艳,他却着迷了似得觉得,唯此时、此刻、眼前的最为出众。

半晌,谢琻终于缓缓抬起手,与他掌心相抵,击了下掌。

沈梒的掌心柔软,带着秋雨的凉意。当他们的肌肤短暂相触时,谢琻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如周遭雨水淅沥打于秋叶上般。清晰,却乱了分寸。

第6章 新岁

京城的世家之间没有秘密。秋宴方过的第二天,朝堂府邸便传遍了“谢琻以歌妓之名调笑沈梒,沈梒不堪其辱愤而唱杜诗反讽”的谣言,好好一场毂园秋宴变为了新科状元和榜眼的修罗场。

这事儿一出,京城的寒门都不禁大怒。有言官连上三道奏疏,弹劾谢琻行为无状、横行霸道,仗着世家的身份无所不为。洪武帝看了奏疏后,留中不发,这模棱两可的态度将谢父吓得六神无主,连夜进宫向洪武帝请罪。洪武帝这才笑着宽恕了这位三朝老臣,并意思性地罚了谢琻三个月的俸禄和一个月的禁足。谢父回去后也没手软,将谢琻打得皮开肉绽后,又逼他上门去给沈梒赔罪,这一篇才勉强揭过去。

虽然谢琻在毂园秋宴上的行径让大部分人不快,但还是戳中了少数京城纨绔子弟的心坎。没办法,沈梒长得太出众了,就算是个男人,也还是让不少人起了对他轻贱的心。

谢琻一月的禁足完了后,有不少酒肉朋友都忙着摆宴给他压惊。所有人都以为他挨打又上门给沈梒赔罪是迫不得已,席间有不少人为何迎合他,纷纷说着轻贱沈梒的话。谁成想,谢琻当场便掉了脸。不欢而散了好几次后,众人才明白,这两人是真的化干戈为玉帛了。

到了后来,沈梒谢琻二人甚至开始一同出去游湖吃酒,似乎已经成了密交好友,真是应了不打不相识的话。

等所有事情平复,天气已经彻底冷了起来。转过了年关,又到了新岁,洪武帝决定在太和殿大宴百官,恭庆新岁。本来此次只有四品以上官员有资格参宴,但洪武帝专门发了话,让新科的状元和榜眼一同入席。

洪武二十四年。正月初一。

沈梒自上京赶考就一直住在东交大街的一间寒舍里,中了状元后也没有搬。他本来没雇仆役,但最近逐渐事务繁忙,家里有些打理不过来,终于还是找了位年迈老仆,人虽寡言但却十分勤奋。

初一的一大早,沈梒穿戴罢朝服,那老仆为他捧来了收拾好了的大氅。昨夜刚下了一阵雪,外面实在冷峭得很,而沈梒唯有这一件大氅可以御寒,还是他上京赶考前家里专门赶制的。但沈梒家在南方,家里人又从未北上过,做的这件氅不过多了一个夹层,在京城刚下过雪的天气是挡不了多少寒的。

老仆帮沈梒穿上外袍,手摸过大氅的里侧,慢慢地道:“不知皇上在哪赐宴,若是露天,今天大人可要挨冻了。若是能在这里面缝一层毛料,也会好些……”

沈梒笑道:“毛料金贵,我哪儿买得起?无妨,宴上必定有酒,喝酒暖身子罢。”

穿戴完毕后他往外走,老仆跟在后面,追着问道:“大人怎么去?还是骑驴子么?昨儿个刚下过雪,西巷口路泥不好走,您得绕道了。”

沈梒还没回答,却忽听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和车轱辘声,恰好停在了他的院口。沈梒笑道:“无妨,接我的人来了。”

老仆忙推开院门,却见门口泥泞的小路上停了辆高峻的马车,与这朴素的民巷着实格格不入。此时车帘一挑,一着七品官服、披锦绣大氅的英俊青年探出身来,跳下了车,毫不顾忌地上混着污泥的雪水会弄脏他干净的靴底和大氅的鹅绒边。

沈梒还未开口,便被谢琻一把着住了双手捂在掌心,皱眉问道:“怎么这么凉?”

老仆看得目瞪口呆。他知这位是谢家的小公子,京城最金贵的人,却没想到与自家大人这么熟稔,还如此得——亲昵。

沈梒也略有些尴尬,但自两人冰释前嫌后,谢琻便对他一直如此亲昵,经常伸手揽他肩膀或抓他手腕。他还想过,或许是因自己是江南人,故而不习惯北方人的热情爽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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