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可逃(105)
毕竟他自己一路活过来都是混乱而糊涂的,实在总结不出多少人生经验,若是真有,恐怕只有两个字:活着。
但气氛过于安静,莫行风就坐不住了,他左思右想,终于好声好气地憋出两个字:“痛吗?”
顾飞雨一愣,停住了夹肉的筷子。
莫行风感觉气氛比之前更进一步的尴尬了起来,正挠心挠肺地遣词造句时,好在,顾飞雨开口了。
不过有些不着边际。
“我想起我小时候,受过最重的一次伤,是五岁的时候,被茶水烫到,肿起了很大的水泡,我被我爹抱着哄着,哭了两个时辰,嗓子哭到说不出话。”
她自嘲般笑了笑,声音很轻,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这明明是段不怎么好的回忆,现在却有些怀念了。”
她又揉了揉额:“排毒的时候,的确让我感觉很难受,但不知为什么,过去的事情一直冒出来,占据了我整个脑袋,我就一直想着,想着,就像是在走马观花地看戏一般,突然,眼前的苦,就能吃下去了。”
“你长大了。”莫行风突然叹了口气。
顾飞雨摇摇头,调侃道:“要是小时候知道长大以后要吃苦头,我就不长大了。”
莫行风难得地笑了出来。
“吃饭,多吃点。待吃饱喝足了,我们就出发。”
“好。”顾飞雨应道,突然一回头高声唤,“小二,再上六个白馒头!”
莫行风一口汤差点被呛着,抬头抹了抹嘴,对上顾飞雨望来的眼神。
顾飞雨突然有些局促:“我……”
“没事,你体力消耗过多,吃多点正常。”莫行风怕她不好意思,急忙帮人开脱。
顾飞雨:“我……”
“没事,能吃是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莫行风道。
顾飞雨:“我……”
“没事,你……”莫行风顿时词穷了,干张了张嘴,看到顾飞雨复杂的神色,问,“你还有事?”
顾飞雨叹了口气,眼角瞄了瞄前边的菜碟:“我想问你剩的那半只鸡还吃么……”
“哦,不用。”莫行风神情僵硬,勉为其难地笑了笑,“你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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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殊行站在客栈高楼的回廊,低头观察镇上各色酒楼客栈中来去的人。
“五千义士……”柳云生站在他身边,背靠栏杆,感慨道,“是洛前辈太行了,还是近年来无方堂攒得仇恨真有这么多。”
卫殊行沉声道:“这五千人中,高手如云,只是恐怕鱼龙混杂。而且,不知为何,我现在也没法完全相信二叔。”
柳云生安慰道:“正常,都过去这么久了。”
卫殊行沉默片刻,突然道:“你看见下面那个人了吗?”
柳云生稍稍侧身,朝卫殊行目光所视的方向瞧去,一个敦厚扎实的黑胖子十分显眼地立在酒楼门口,像个插了两条烧火棍的焦馒头。
“你说的是那个三百斤?”柳云生颇为疑惑。
卫殊行点了点头,似是仔细思忖了一会儿,缓缓道:“我估摸着,他一屁股墩能坐死两个你我。”
柳云生看了看底下那人,又看了看卫殊行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心想他开玩笑还真是上瘾了,现在都学会调侃陌生人了,迟疑道:“你又在说笑?”
“什么……?”卫殊行听罢一脸疑惑,半晌反应过来,解释道,“那个人体型厚重,但弹跳力却极好,在江湖上有点小名气,他杀了几个人,都是靠跳到人身上将人一屁股压死的。”
“……”柳云生扶额,一脸无奈,“还真是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我还真没想到你说的就是字面意思。”
“你再看看,南边还来了个瘦子。”卫殊行又朝另一边稍微指了指。
柳云生定睛看去,看见一个清瘦之人,其双手却格外突出,单薄而尖长,瘦到皮包枯骨。他不禁惊叹道:“这真的是人的手,而不是干尸的手?”
卫殊行道:“这人的手瘦尖到能直接做刀刃了。”
柳云生心想这应该也是字面意思,问道:“他直接用手刺死过人?”
卫殊行悠悠道:“据说将胸腹都剖开了。”
柳云生不禁好奇:“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卫殊行抱着剑,目光望向镇子的远处,带了些自嘲:“我以前喜欢练完剑就跑去茶馆听故事,江湖上的奇闻异人,以前听得多了,现在看到这些特征,便记起来了。”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补了句:“那时候小,小孩子……”
卫殊行的声音渐渐弱了。
小孩子,耐不住寂寞。柳云生在心里帮他补全了。
柳云生凑到卫殊行身边,嗓音是轻和而温润,带着丝丝的笑意:“卫兄,和我在一起,你话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