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长夜(89)
"幸而断肠夫人已死,琴圣传人犹在,师兄不必太过忧心,"宁远湄见月清尘面色有些苍白,即刻敛了愁容舒了眉眼,转而柔声劝慰道:"起澜哪怕还在,也定然没有在断肠夫人手中的威力,虽然,虽然苏前辈不在了,但浮生还在师兄手中,师兄灵力超拔琴技高绝,九州之上亦还有苏前辈一手创立的梵音宗,音修能才云集,哪怕鬼族真的敢卷土重来,我们也无甚可惧。"
面前佳人人淡如菊,幽静似兰,眸光清冽,温婉秀美,此刻身着缥碧裙,发挽碧玉簪,一身碧色似是夺了千峰的青翠,更显肌肤胜雪,玉质纤纤。
然而,听着宁远湄的话,月清尘倒是倏忽间生出一个疑问来,她唤苏羲和唤的是苏前辈,而非一般人尊称的琴圣尊,又看起来与望舒关系匪浅,莫非是与这对师徒间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秘往事?
可是苏羲和不是只有望舒一个弟子吗?
"话虽如此,还是不可轻敌,"月清尘面蹙了蹙眉,隐起心中这点疑惑,开始问起寺中情况,"对了,卧禅寺此次失火,与起澜有什么关系?"
"此次失火的是万福殿,殿内恰巧镇着一件我两年前托付给悯生大师超度的人皮画,画上有个溪边起舞的女孩子,师兄可还记得?"宁远湄面带悯色,似是有些不忍提起:
"当年在花间酒外,画中厉鬼妄图伤人,我恰巧路过,就顺便收了。那女孩子死得惨,怨气也大,可若没有高人指点,却是绝不可能知道将残魂藏于画中等待时机。悯生大师有心度她,将那画置于殿中日夜超度,只等两年一过她戾气化净便可转世投胎,可谁承想,恰好就在这两年期至之时大殿失火,那画也不翼而飞。自昆梧来此的路上,我越想越觉得不对,便托红绫姐先去花间酒走了一趟,打听后才知道,就在两年前的那天晚上,附近的人竟都入了一个相同的梦。"
"这梦,是关于那枉死舞女一生经历的?"月清尘问道。
"是啊,据说那梦境十分真实,真实到闻者伤心听者垂泪,甚至即便醒来仍不自觉地想要亲手杀了那负心人替舞女报仇,"宁远湄点点头道,"与鬼魂相关,能作出这种效果,又能瞒得过你我二人的,大概也只有起澜了。"
听到这里,月清尘忽然觉得有些惭愧,那天他甚至因为发现身旁老板的不对劲应良宵之请通过密道跟那厉鬼有了近距离接触,却并没有料到其中还有这一层的关窍。
宁远湄看月清尘不做声,忽而像个孩子似地顽皮一笑,"其实远湄那天知道师兄也在花间酒,还认真欣赏了师兄在台上的风姿呢。本想与师兄相认,可看当时情势,师兄似乎有所顾忌,远湄就没有上前自讨没趣。"
她正这般缓缓叙着话,却见面前男子忽然抬起手来落在她发间,替她整了整髻边发簪,整完又很自然地收回手去,淡淡道了句:"簪子有点歪了,现在这样好些。"
宁远湄愣了片刻,随即微微一笑道了句谢,柔声道:"师兄最近气色似乎好了许多,是因为有了徒弟的缘故吗?"
她仍记得当年初听得苏羲和死讯时师兄那般心如死灰的状态,和后来寻得招魂法子后抱着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不管不顾离开昆梧的孤烈决绝,那时她以为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师兄平和如初的模样,但如今看来,却似乎可以暂时放心了。
岁月果然是一味良药。
月清尘本来是想试试宁远湄的反应,看这两人的关系究竟熟络到什么地步,如今看她并无异样,便见好就收地转移了话题:"先不说我了,听掌门师兄说你的弟子失踪了,是怎么回事?"
"我今日清晨让她们去山下镇子上采买些东西,本叮嘱过中午回来,却没想到到了如今还未归来。"宁远湄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担忧,"她们俩都是极听话的孩子,想必不会贪玩,可镇子离寺庙极近,人们大多信佛,民风淳朴,两个孩子灵力也不低,应付一般的妖邪绰绰有余,哪怕不行,总不会连发出信号通知我的时间都没有,除非……"
除非这次碰到的,与火烧大殿和持有起澜的,是同样的一波人。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宁远湄紧接着朝佛堂那边穿道家袍服的怀远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
"本来我想着,若真的是鬼族残部趁机作乱,那无论是追查大殿中留下的痕迹还是寻找弟子下落,都免不了要请茅山宗的道长前来相助,毕竟当年也是他们最擅长与鬼族打交道,可没想到,与怀远小道长一并前来的竟是位之前没见过的道长,而且接触下来感觉行事颇为不羁,不知肯不肯认真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