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长夜(372)
一个“望舒君”,一个“新皇”,对于曾经朝夕相伴的人来说,这两个称呼相较于“师尊”和“大师兄”,实在太过疏远。
可在这种情况下,其实却最是稳妥。
君长夜说这话时,语气冷静,条理清晰,显然也不相信这是萧肥圆能做出的事情,与方才腻腻歪歪说着什么“只给你一个人看”的模样判若两人。月清尘瞧他一眼,觉得就算自己来问,最紧要的无外乎也就是这几个问题。
直到这时,通过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才隐隐回过味来,虽然近日总觉得与君长夜隔阂颇深,但每逢遇到事情,他却总能跟自己想到一处去。
这大抵能算得上是某种程度的……知己么?
“殿下,”蟹精作苦大仇深状,冲月清尘叩首再拜,“属下所言,句句属实。那狗皇帝何时登基我不晓得,但就在五日前,我亲眼见有来自人界帝都的船队入海,每船皆配有数十个采珠人。他们沿途遇蚌便采,决不放过一只,如今那些离海面近些的海珠已被采尽。可最奇怪的是,那些人半点都不珍惜,白日里采到的珠子,到了夜间便重又被丢回水中。再到第二天,他们还要往海的更深处潜来。只怕再过几天,就能潜到这个地方来了。”
君长夜想了想,很快道出自己的猜测:“白日采走,夜间丢弃,说明采珠只是幌子,船主人真正的目的,在深海。可是北海深处,有什么值得他这般大张旗鼓搜寻的?莫非,他也是来找玄武墓的?”
月清尘摇摇头:“不会,他找的应是一枚明珠,只是不知道究竟藏在何处,因此,才要在所有可能藏珠的地方不停翻找,得到的大量废珠无处堆放,便随手丢回海中。”
“那个,”冷北枭突然指指身后的庙门,道:“这外面冷飕飕的,里面好歹干净些,看这一时半会也说不完,不如咱们进去说吧。”
君长夜瞥他一眼,对他再次打扰自己跟月清尘说话很是不满,再开口时,话中便已含了戏谑之意:“妖王何必拐弯抹角,不如直接说,蘅芜君离不开我,我要快点进去。”
冷北枭瞪他一眼,呲了呲牙示意妖艰不拆,你这么做不厚道,然后便也不管别人,率先迈开长腿,重又踏进了龙神庙中。
越是不适应海中生活的种族,对周遭变化越是敏感。冷北枭虽是万妖之王,以往却未踏足过这么深的海域,又天性与水相克,幸好身上携带了分海珠,这才没那么难挨。先前他没开口说时,众人还不觉得,自说了以后,却都觉得有股阴冷气息正在这深海之境弥漫开来,便随冷北枭一并鱼贯而入。
连小山般高的蟹精也变作了正常人的大小,一对铁钳化作人手,却不敢冒进,一则是畏惧玉台上那把煞气四溢的鬼头刀,二则,毕竟这处供奉龙神的所在曾是所有水族的圣地,非传召不得靠近十丈以内。神明虽已离去多年,蟹精却仍不敢心存不敬。君长夜瞧它畏缩,便抬手提起那鬼头刀,反手背在身后,示意允许它快点进去。老蟹见月清尘已然离开自己视线,暗道自己绝不能让殿下再在自己面前有所闪失,便一咬牙绕过君长夜,也横斜起身子,跟着走了进去。
冷北枭心系蘅芜君,因此弗一踏进神庙,便直奔洛明澈而去。却见他完好的那只右手中拿着一些鱼骨,显然是从旁边地上拾来的,正聚精会神地在地上比划些什么,对自己的靠近浑然不知。冷北枭又急又恼,知道这人又拿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了,当即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夺过他手中那几块破鱼骨头,大声嚷嚷道:“你说说你,伤成这样还逞能,就知道逞能!不是说了吗,有什么事交给我做就行,何必亲自动手?”
洛明澈也是好脾气,被冷北枭这样呛了几声,倒也不作计较,只是朝他伸出手,催促道:“快还给我。”
“还给你?”冷北枭嫌弃地撇撇嘴,“哦就这破骨头,还当宝贝了?乖啊,回头跟本王回家,等你伤好了,本王给你整个几大筐,你想怎么玩都行。可现在,没门儿!”
说着,他作势要将手中鱼骨扔得远远的,可手刚向后一甩,手腕却顿时一紧,如在冰天雪地里过了一遭,紧接着,胳膊便给人扭在背后按住。冷北枭回过头去,却见月清尘正冷冷地瞧着自己,手上动作不停,一只手别住自己胳膊,另一只手则飞快地将那几块鱼骨从自己手中抠出,掂了掂,而后隔空扔给洛明澈。待亲眼见到鱼骨落回洛明澈手中,这才松了手劲往前一推,将冷北枭放开。
“喂,你干什么?”冷北枭揉揉发红的手腕,只觉心中积存许久的火气一下子又冒了上来,当即抽出九节鞭,指着对面人暴喝道:“月清尘,这他/妈关你什么事?这是我跟蘅芜之间的事,用得着你来管吗?你连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掰扯不清楚,还管得着别人的闲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