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爷(174)
从前过往,别提多憋屈多窝囊,这个危急关头,方显男儿本色之时,这件事做对了做好了,他杨保忠就能成为辽东的主人,真正的三关总兵,大权在握,是要名垂青史的大英雄。
常清河从怀里摸摸索索地掏出兵符令牌交给杨保忠。
虎符乃玄铁打造,花纹粗粝,上面篆刻历代兵法中的名句,上下阙对应,却是将字左右切开成对半,地方守将和京城下派的官员各持半片,合二为一才能对军中上下发号施令。否则,兵马调动,粮草出入,可按谋逆造反的罪名处置,格杀勿论。
杨保忠当年到辽东任职时都没能取得右半阙兵符,他只是换防调任,一纸委任状和皇帝御批的圣旨,他就来了。前任三关总兵按律三日内与他交接左半阙兵符,却是阴奉阳违推三阻四迟迟不肯交出,最后还是卖了李明堂的面子,好话说尽,掏空了私房钱,才到手了兵符。
现在常清河拿了朝廷的右半阙兵符横空出世,一朝夺权,还要大肆调动兵马,不验看兵符怎么行?
“师爷,你来看看!”杨保忠唤过身侧的刁师爷,这位师爷是他从老家带来的唯一可靠之人,真正的心腹,而且也是见过世面之人。当年要确认左半阙兵符是真是假,也是靠的他。
刁师爷人如其名,骨骼清奇,长相突出,他因得出身不好,读了一辈子书也不能考功名,只能到官老爷门下当清客智囊,这许多年来,给杨保忠出谋划策,总算把主人抬到了三关总兵的尊驾之上。从杨保忠手里接过兵符,他深陷的眼眶里,眼球格外突出,翻来覆去地看了兵符,仍是满脸狐疑,半晌又道:“麻烦老爷把你那半片也拿出来我看看。”
“哦哦哦!”杨保忠如梦初醒般,赶紧也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左半阙。
兵符合在了一起。
李明堂背过身去,连眼睛都闭上了,只觉得大限将至,一场大戏即将穿帮。
兵符左右相合,天衣无缝,切割的花纹,上面的刻字全部吻合。
刁师爷冲杨保忠点点头,“是真的,绝对是真的。”
李明堂如蒙大赦,简直要热泪盈眶了,感谢佛祖,感谢菩萨,感谢太上老君,感谢各路神仙,感谢曾经造假的匠人,总之……绝境逢生了!
“杨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说吗?”常清河卖完了关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常大人,多有得罪了,海涵!海涵哪常大人!”他把常清河的那右半阙兵符双手交还。
常清河把兵符塞回怀中,仿佛软筋散的劲道也过去了一些,在李明堂的搀扶下,他勉勉强强地坐进椅子里,待到此时,一张俊脸有些哭笑不得,“杨大人若是疑心病又犯了,随时可以来找人验看,便是御前侍卫统领傅明晖大人,你若请得动,也可以叫他过来与我当面对质。”
“哪里哪里,常大人说笑了。”
常清河转过身来,正好面对荣家双胞胎,他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你们两个,学艺不精,回去还需多加勤学苦练。”
荣家兄弟顿时面红耳赤,荣七受了剑伤,倒不致命,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臊的,比他满脸花的哥哥面色更加不好看。
“这么说,傅明晖让你们来杀我,是他下的密旨,还是皇上亲下的圣旨?”
荣五荣七一时语塞。
“口谕也算,到底是傅明晖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荣五道:“傅大人说,这是皇上的意思。”
常清河长叹一口气,对着双胞胎直摇头,“你们在宫里伺候多久了?”
“我们兄弟二人十七岁出师,在宫里大半年了。”
“傅明晖知道我们师门里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糟心事?”
荣五点头。
常清河气得拍椅子扶手,“我就说!他怎么派你们两个来,还说不为私仇?按理他不是个嘴碎的,还能在你俩跟前搬弄是非不成?”
“傅大人从未在我们跟前说过你的不是,他还劝咱们来着,他说人各有志,常大人当年也算弃暗投明,不能叫背叛师门。”
常清河点点头,“好,这么说,派你们来果然是公事公办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琢磨着,我也没机会得罪傅大人啊?他老人家长年在皇上跟前伺候着,是御前红人,朝野上下哪一个不买傅大人的面子,连梁后……啊……不是,连那个谁也要给他几分薄面。他是谁?是连皇后都斗下去的人。我哪儿敢得罪他,是不是?我这一身武艺,自问不比他差了毫厘,这点自信我是有的,当年皇帝也问过我,要不要到御前伺候着,我但凡能在京里谋个一官半职的,谁稀罕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那都好多年前的事了,算起来你们两个那时候还穿着开裆裤吧。我初次得见圣颜,皇上是拉着我的手问的这句话,我简直受宠若惊。那真是这辈子最好的时候,那一年我才十八九岁,跟你们一般大小,我满心欢喜地叩谢隆恩,回家等了数月,得到了一纸调令,让我到东海抗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