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自重(118)
至于颜岁愿,众人心知肚明。这是皇上的刀,也就比内侍常杨奉先面上光彩些。
岑望不管不顾,再次打断常铭上奏的动作,抢先道:“启禀皇上,臣今日上朝,乃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河西节度使公然将他二人苟且之事出口,可见二人狼狈为奸!”
这回,颜岁愿赶在百官之前一惊。忆起程藏之先前的胡言乱语,他心中顿感不妙。
“……何为苟且?”
李深以及所有人都茫然,岑望顿时成了焦点。
程藏之抢在颜岁愿和岑望之前,冷静开口:“启禀皇上,臣方才在来路上,只是邀请颜尚书同庆诞辰。”
“?!”岑望瞪着眼看程藏之,怒气冲冲,“我方才明明听见程大人让颜尚书叫你什么,而且,”毕竟是含元殿,总不能把床笫之私四个字吐出口,“你、你、你——总之,程大人说怕颜尚书不适,一脚把自己踹开。可见你二人,蝇营狗苟!”
岑望缓口气,说出这番话,已然用尽他一生不知耻。颜岁愿冷着脸,忍住斩了岑望的冲动,欲要出言遮掩一二。
却听程藏之极其坦然地嘲笑佥都御史,“一素知御史大夫们闻风而奏,却不想佥都御史能断章取义至斯。臣生于八月十五,颜尚书生于除夕,臣跟颜尚书打趣,臣二人虽生于同年,但按月份颜尚书当称呼臣一声兄长。至于疼不疼的,”颜岁愿心中一沉,怕程藏之不自重,“乃是因为锁龙井被逆臣安行蓄炸毁时,臣下坠间撞到颜尚书,臣担忧颜尚书身子不适,关切一二,略表感激,竟也不合适吗?”
“佥都御史觉得如何?”
闻言,颜岁愿觉着自己果然是低估了程藏之的厚颜无耻。
佥都御史一口老血憋在心头,但御史大夫的节操,绝不允许他将床笫之私四字吐露。他瘪红一张脸,缓缓道:“程节度使果真,高风亮节。人人皆知颜尚书此番去兖州明为赈灾,实为铲除借锁龙井传闻兴风作浪之逆贼。程节度使险些被安行蓄等人围杀,埋葬锁龙井,居然还能感谢布局的颜尚书——”
程藏之截断他的话,神情自然地说:“佥都御史这话就不对了,谁说是颜尚书布的局,你有证据吗?颜尚书不过是顺着别人布的局行事,若不是颜尚书,我现在说不定真的要葬在锁龙井,死后再背一个乱臣贼子的骂名。所以说,我感激颜尚书,有何不妥又有何不可?”
颜岁愿心中轻笑,岑望,程藏之管辖内的朔方人士。算得同气连枝的乡党。
岑望道:“程节度使,何必自欺欺人。你在京中骚扰颜尚书多年,阻截颜尚书多起案件。颜尚书视你为附骨之疽,唯恐不能避之,岂会对你施以援手?”
程藏之一笑,“你这话就更不对了。我何时自欺欺人了,我同颜尚书同朝为官,各司其职,难免会有所政见不合。我一介行伍粗人,不怎么会好好讲道理,只能换个法子使颜尚书考量我的意见,怎么能叫骚扰。颜尚书为人正直内敛,又是雅人至深的儒臣,受不了我粗鄙作风,躲着些,不是情理之中吗?佥都御史未免太过借题发挥。”
“……”
一番言语往来,莫说是岑望,在场的没有惊愕失色的。
原来,程节度使与颜尚书……竟是为了政见合一,才闹了三年的风流传言?
真是令人惊掉下巴!
李深头疼的厉害,以至于满脑稀里糊涂,不知所云。杨奉先见状,俯首轻声一言,李深点头,他才站直身子道:“刑部尚书颜岁愿,河西节度使所言是否属实?”
颜岁愿站出列队,道:“臣与河西节度使,不相熟。”
“……”百官憋笑,程节度使当真是自作多情。唯有刘玄、常铭等人松口气。倘若颜岁愿认了,还怎么挑拨程藏之杀颜岁愿,以推脱常铭的罪责。
杨奉先蹙眉,垂眸与李深目光相触。李深打心里希望颜岁愿与程藏之交好,最好是岑望之前说的‘苟且’之好。他不能只依靠中宁军,颜家如颜庄那般忠诚之人,是少数。
因此,杨奉先再问一句:“颜尚书,当真如此吗?”言语之间已隐含暗示。
换在从前,颜岁愿会默认。但如今,既不甘为棋子,自然不会让人拿捏。他道:“千真万确。”
然,他在李深和杨奉先微沉的目光之中,又道:“但,程节度使所言亦然不虚。只是臣以为,程节度使与臣未有至感激地步。既是同僚,危难之时,岂有内讧之理,理当施以援手。”
程藏之听罢,唇角翘起。他明白,颜岁愿这是在告诉皇帝和杨奉先等人,谁都别想拿他与颜岁愿之情做文章。颜岁愿不会就范,只会奋起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