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性奸臣(29)
“薛子卓这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沈瑜状似无奈地敛眸,“怎么张口闭口的都是‘阿斐’。其实你若真心惜才,见见也无妨。你都说了他是个文人,文人总有三分傲骨,行事未必功利至此。”
祝临许是以为“惜才”二字与自己太沾不上边,兀自在心底念叨了几遍,竟是失笑:“若真能见见,我倒是求之不得。只是忧心文公子见了我,嫌我目不识丁,反倒污了表哥给文公子的好印象了。”
“目不识丁,你真敢说,”沈瑜轻笑,亮色皆染在眸底,“祝丞相若听了你这些话,怕是又要抓鸡毛掸子追你了。文任之的性子倒是温和得很,没京中‘才子’们那么清高。不至于嫌这嫌那的。”
祝临敛眸思索片刻,最终还是觉得对那文任之多有好奇,颇想一见,于是冲沈瑜颔首:“表哥都这么说,我还真对这位文公子越发感兴趣了。既然如此,倒要麻烦表哥在其中行走了?”
沈瑜将手里的账本掂了掂,握的更紧了些,这才笑道:“不麻烦,举手之劳罢了。对了,你南疆军职还未卸下,在上京能待多久?”
“离家五年,方回京呢,自然是待的久些。不过究竟能待多久……我也说不好。”祝临不着痕迹地轻轻叹了一声,转向沈瑜时却仍是满目笑意。
沈瑜“哦”了声,直见着伙计探头探脑看了第三次才抬了抬手:“那我就先失陪了,店里还有些事务要处理。”
“嗯,表哥忙吧。到底是我来的不凑巧,反倒麻烦瑜表哥。”祝临自觉向沈瑜作别,直目送着对方进了帘门,方才垂首向外走。
沈瑜进了里屋,便凝神对起账目。他的模样同祝沈氏仍有三分相似的雍容,但一双眸子略显狭长,狐狸似的,一旦认真看着什么东西便颇有些波光潋滟的意味——毫不夸张地说,这人一身的风华皆敛在那双眼里了。
伙计在他认真做事时是决计不敢打扰的,只好立在旁边静静地等着对方对完帐。但未及处理完账目,沈老板便破天荒地自行半途掐断那沉心的状态,抬首思索片刻,招呼伙计道:“去堂里把文公子的画收进来,回头文公子来了,直接将银子给他。”
伙计是个本分人,也不多问,利索应了一声便撩开帘子出去了。
沈氏铺面对角的茶楼上,苏白端着茶盏往窗外望,恰恰瞄到祝大公子出了沈氏店铺的大门,一时间微微皱了眉,对面前的人道:“今日一早,小祝将军和祝丞相闹了不快这件事便有不少人谈论了。祝徽倒是有手段,把儿子赶到别人府上住着,自己却在暗暗添油加醋地传播自家父子不睦的言论。”
他对面的薛斐不怎么意外地端起茶盏:“能料到,毕竟祝丞相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不过子卓,祝成皋就这么找去你府上,我总有些担心。你说,他会不会对我们有什么怀疑?”苏白眉头一时皱得更深。
“能有什么怀疑,我又不会对他做什么。我说过,祝成皋我是要护着的。况且朝中的事是朝中的事,私底下的事是私底下的事。”薛斐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梢,轻轻抿了口茶水,这才抬眸正视着苏白。
苏白微微一怔:“你不会不打算对付祝丞相了吧?”
薛斐有些疑惑地挑眉望着他:“自然是要对付的,为什么不对付?”
“那你为何还要和祝成皋走那般近?你该知道,他毕竟是祝徽的儿子,哪怕你们有那些幼时情谊,也终归比不过他一个家族。他是不是和祝丞相一道合谋了来蒙骗你,谁都说不清。”苏白狠狠地皱眉,几乎逼视着薛斐一般。
“不会的,我比你了解他,”薛斐混不在意,扭头望向窗外,不知看到什么,原本淡淡的神色竟染上了些柔和,“况且,幼时情谊是我与他二人之间的情谊,这与祝丞相的事并不相关,我分的清。”
苏白许是惊讶于他面对这种问题的坦然,半晌才缓缓追问:“可是祝丞相是祝临的爹,你要对付祝丞相,祝成皋怎么可能对你毫无芥蒂?”
薛斐默然片刻,却并无忧色:“我又不会要祝徽的性命。不过是希望祝相早些退位让贤罢了,祝临若知晓,也不会如何。毕竟……”
毕竟,真要肃清朝野,祝相,又怎能幸免。
他清楚得很,祝临虽说心思单纯,不愿意总以恶意揣度他人,却不是傻。相反,他心里明镜儿似的。
如果不是早就考量过这一点,他又怎会说出“要这朝野清明”的话呢。
☆、筹谋
苏白微微一怔,沉默许久,也许是见他的确坚持,也许是念着祝临确实不像是城府很深的模样,终于还是稍显犹豫地妥协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好反驳的。”